第二十四章 千裏姻緣一線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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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商城汪橋山區,層林盡染,山路蜿蜒。肖何帶著兩個兒子肖興、肖建,沿著崎嶇的山路,挨家挨戶拜訪舊識。第一戶是肖建當年的接生婆,老人已年近七旬,頭發花白,見到肖何父子,連忙把他們讓進屋裏,端上熱氣騰騰的粗茶。“時間過得真快,當年肖建還是個繈褓裏的娃娃,現在都長這麽高了。” 老人拉著肖建的手,眼神裏滿是感慨。肖何握著老人的手,再三道謝:“當年多虧了您,不然我這兒子…… 這份恩情,我們一直記著。”
離開接生婆家,他們又去了肖何的老同事家。這位老同事曾在肖何跑動工作手續時,幫了不少忙。兩人一見麵,就聊起了當年的往事,從工作上的難題,到生活裏的瑣事,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肖興和肖建站在一旁,聽著父輩們的故事,心裏也多了幾分對過往的敬畏。
第二天一早,父子三人又匆匆趕往固始縣城。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看望肖何的表姐 —— 一位遠近聞名的老革命、老幹部。據說,每年春節期間,固始縣的縣委書記、縣長都會親自上門給她拜年。見到表姐,肖何格外恭敬,詳細匯報了家裏的情況,也說了兩個兒子的近況。表姐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點頭,還叮囑肖興:“你在北方當老師,要好好教書育人,別辜負了國家的培養。”
除了拜訪表姐,他們還擠出時間,匆匆與肖興的姥姥、妗姥見了一麵。姥姥年紀大了,腿腳不便,見到肖興,拉著他的手舍不得鬆開,一個勁地問北方冷不冷、吃得慣不慣。肖興耐心地一一回答,看著姥姥眼角的皺紋,心裏滿是愧疚 —— 自己常年在外,很少能回來陪伴老人。
告別姥姥後,他們馬不停蹄地趕到鄉下肖興的小姨家。剛進院門,肖興就眼前一亮 —— 飛雲竟然也在!原來飛雲是跟著家人來小姨家串門的。兩人一見,都露出了驚喜的笑容,之前在別處見過幾麵,也算有些熟悉,此刻在小姨家重逢,倒多了幾分親切感。
就在這時,肖興的姨娘悄悄把他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肖興,你看飛雲這姑娘怎麽樣?人勤快,性子也好,我給你們牽個線,你願意不?” 肖興心裏咯噔一下,其實他早就對飛雲有好感,隻是沒好意思說出口。聽到姨娘這麽問,他連忙點頭:“我完全同意!就是不知道飛雲姑娘是什麽想法。”
姨娘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去找飛雲。沒過一會兒,姨娘回來衝肖興擠了擠眼:“成了!飛雲說‘隨你哩’,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肖興心裏像揣了隻小兔子,又激動又緊張 —— 他的終身大事,就這麽突如其來地定了下來。
從固始縣回去後,肖興和飛雲的親事很快就傳遍了親友圈。肖興的父母還特意給飛雲許下了不少承諾,其實飛雲根本不在意這些,她看重的是肖興的踏實和誠懇。不久後,飛雲就跟著姨娘趕赴商城古崗,以準兒媳的身份住在了肖興家,提前和未來的公婆磨合關係。
而遠在北方館場村小學工作的肖興,一開始對這些事一無所知。直到後來,他從和妹妹的通信中,才隱約知道自己的親事有了眉目。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的姨弟在北方跟著肖建幹零活,抽空去學校找他玩,才詳細跟他說了飛雲在古崗的情況 —— 她幫著肖興的母親做家務,和鄰裏相處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歡她。肖興聽著,心裏暖暖的,對未來的生活也多了幾分期待。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年底,肖興終於盼來了年假。他風塵仆仆地從北方趕回南方,一進古崗的家門,就看到飛雲正坐在院子裏幫母親擇菜,小姨也在一旁幫忙。那天是臘月二十五,離春節隻有五天了。
肖興剛放下行李,就被父親肖何叫進了裏屋。肖何坐在椅子上,表情嚴肅:“肖興,今天你就得和飛雲結婚。我不是跟你商量,是通知你。” 肖興愣住了,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婚禮會這麽倉促。沒等他反應過來,肖何又把飛雲也叫進了屋,當著肖興母親的麵說:“今天就把你們倆的婚事辦了。從今往後,家裏的財政大權就交給飛雲,你要好好聽她的話,好好待她。”
肖興和飛雲麵麵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可看著長輩們堅定的眼神,他們也隻能點頭同意。當天晚上,沒有盛大的婚禮,沒有華麗的禮服,甚至連像樣的喜宴都沒有,肖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新郎,飛雲成了他的新娘。肖興坐在床邊,看著身邊的飛雲,心裏滿是感慨 —— 自己就這麽成家了,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冷靜下來後,肖興第一件事就是給館場村小學的領導寫了一封信。信裏除了新年的問候,還特意提到自己已經結婚,年後會帶著妻子飛雲一起回學校,希望領導能幫忙安排一下辦公和住宿的地方。他知道,學校的條件艱苦,但隻要能和飛雲在一起,再苦他也能接受。
婚後沒幾天,肖興就帶著飛雲回到了固始縣飛雲的家。這是肖興第一次正式拜見嶽父嶽母,還有飛雲的幾個弟弟妹妹,以及家裏的老太、爺爺奶奶。一進門,全家人就熱情地圍了上來,嶽父忙著沏茶,嶽母拉著飛雲的手問長問短,弟弟妹妹們則好奇地圍著肖興,問北方的學校是什麽樣子。
原本,飛雲的家人早就定好了,正月初六作為飛雲出嫁的日子,雖然兩人已經在古崗辦了簡單的儀式,但按照當地的習俗,還是要從娘家 “出嫁” 一次。想到飛雲就要跟著肖興去千裏之外的北方生活,全家人都戀戀不舍。老太拉著飛雲的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孩子,到了北方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是受了委屈,就趕緊回來。” 爺爺奶奶也不停地叮囑:“北方冷,多穿點衣服,別凍著。肖興,你可要好好待我們飛雲,要是讓我們知道你欺負她,我們饒不了你!” 弟弟妹妹們更是舍不得姐姐,拉著飛雲的衣角,小聲地說:“姐,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們會想你的。”
飛雲強忍著眼淚,一一答應著,心裏卻像被針紮一樣疼。她知道,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北方的生活是好是壞、自己能不能習慣、肖興會不會一直對自己好,這些都是未知數。可看著身邊的肖興,她又堅定了信心 —— 隻要兩個人齊心協力,再苦的日子也能過好。
臨別前夕,家裏的親戚都來了,大家圍坐在一起,聊著天,氣氛卻有些沉重。每個人嘴裏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你們一定要好好的”。這簡單的六個字,包含了所有人的牽掛和期盼。
終於到了正月初六,飛雲出嫁的日子,也是她和家人分別的日子。
早上,全家人一起吃了頓簡單的早飯,沒人多說什麽,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舍。飯後,肖興和飛雲開始收拾行李 —— 兩床新棉被,是飛雲的母親連夜縫製的,針腳細密,還繡了簡單的花紋;還有一些洗漱用品,是家人湊錢買的。肖興背著棉被,飛雲提著洗漱用品,在一陣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慢慢走出了家門。
沒有大紅的嫁衣,沒有熱鬧的迎親隊伍,甚至沒有一句歡快的祝福,隻有親人站在門口,默默揮手。那種生生的離別之苦,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上。飛雲不敢回頭,她怕一回頭,就再也忍不住眼淚。肖興握著她的手,能感覺到她的手心全是汗,也能感受到她的顫抖。
晨光剛漫過巷口的老槐樹,飛雲的阿大(父親)還蹲在石階上,把最後一袋曬幹的陳皮塞進飛雲帆布包的側兜。“到了北方,泡開水喝,能解乏,別總喝涼飲。” 阿大的聲音有些沙啞,指尖蹭過包帶磨出的毛邊,又仔細把飛雲疊歪的衣領理平。
飛雲攥著背包肩帶站在巷口,帆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卻輕得發飄 —— 裏麵隻有兩套換洗衣物,餘下的空間,全被阿大連夜煮的茶葉蛋、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占滿了。阿大沒再說話,隻是拿手帕角偷偷擦了擦眼角,然後朝飛雲揮了揮手:“到了那邊,第一時間給家裏報平安,別讓我們擔心。”
飛雲用力點了點頭,轉身跟著肖興往前走。走了兩步,她還是忍不住回頭 —— 阿大還站在樹影裏,風把他的衣角吹得輕輕晃動,像在無聲地挽留。帆布包的肩帶勒得肩膀有些疼,可飛雲的心卻暖得發燙 —— 那裏麵裝的不是簡單的物品,是家人沉甸甸的愛和牽掛。
兩人就這樣,背著行囊,迎著晨光,一步步走向遠方。他們不知道北方等待他們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未來的生活會有多少艱難,可此刻,他們握著彼此的手,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 隻要在一起,就有勇氣麵對一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