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突破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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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語涵最終也沒搬去趙寡婦家,以“弟弟夜裏離不得人照顧”為由留了下來,隻是堅持讓狗蛋打了地鋪。
時光如礁石村外永不停歇的海浪,衝刷著一切,轉眼便是兩年多光陰流逝。
狗蛋,或者說“趙德柱”,已經快要十六歲了。在這沿海的村落裏,這個年紀的男丁,就已經是可以成家了。
他的個頭拔高了許多,骨架變得寬厚結實,常年勞作和修煉讓他的肌肉線條如同礁石般硬朗。
隻是那張褪去不少稚氣的臉上,依舊殘留著屬於“柱子”的幾分刻意憨直,唯有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睛深處,偶爾會掠過一絲與這憨厚外表不符的狡黠與沉凝。
這天午後,陽光有些刺眼。郝家那間低矮的土坯堂屋裏,氣氛卻不怎麽愉快。
村裏有名的李婆婆,一張老臉拉得老長,手裏攥著的紅布條都顯得無精打采。她重重地“哼”了一聲,從條凳上站起身。
“慧丫頭,不是婆婆我多嘴!”李婆婆的聲音帶著被駁了麵子的不滿,“柱子這娃兒多好啊!身板壯實,幹活一把好手,村裏多少姑娘家都瞧著哩!你們爹娘……唉,雖說沒了,可咱村裏人實在,不講究那些虛的!人家張老三家那二閨女,模樣周正,性子溫順,配你家柱子,那是頂頂好的姻緣!你當姐姐的,咋就……”
她話沒說完,眼神卻瞟向坐在角落、正低頭用粗麻繩編著漁網的王語涵,意思不言而喻——你這姐姐也太霸道了!
王語涵抬起頭。兩年的海邊生活,海風和勞作同樣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原本略顯蒼白精致的臉龐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身量也長開了些,褪去了幾分青澀,多了些少女的窈窕。
隻是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依舊清澈,此刻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深處還藏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覺的異樣情緒。
她放下手裏的漁網繩,站起身,臉上擠出溫婉得體的笑容,聲音卻清晰而堅決:“李婆婆,您老費心了。柱子他……他年紀還小,心性還不定。我們家剛在村裏落腳沒兩年,根基不穩,現在談婚論嫁,實在是怕委屈了人家姑娘,也耽誤了柱子。這事兒,真的不成。您老的好意,我和柱子都心領了。”她說著,還微微福了一禮。
李婆婆看著王語涵那張溫婉中透著疏離的臉,又看看旁邊坐在門檻上、看似在發呆、實則耳朵豎得老高的“趙德柱”,隻覺得一股氣堵在胸口。
這姐弟倆,一個比一個古怪!她氣呼呼地甩了下手:“行!行!你們姐弟倆的事兒,老婆子我管不了!以後啊,可別後悔!”說完,扭身就往外走,那紅布條在她手裏一晃一晃,像是打了敗仗的旗幟。
郝大慶的老伴在一旁陪著笑臉,把李婆婆送出門去,回來時臉上也帶著點無奈:“慧丫頭啊,李婆婆也是好心……柱子這年紀,確實……”
王語涵隻是低下頭,重新拿起漁網繩,手指靈巧地穿梭著,聲音低低的:“柳奶,我知道。再等等吧。”
沒人看見她低垂的眼睫下,那快速掠過的一絲複雜心緒。她腦海裏不受控製地閃過兩年前那個石洞裏,這小混蛋叉著腰、鼻孔朝天、大言不慚地喊出“這妞兒是我的”的混賬模樣……
那時的狗蛋,眼神裏隻有一種黑石島上養成的、近乎野獸般的霸道占有欲,根本不懂“媳婦”二字背後沉甸甸的人倫與責任。
她當時隻覺得荒謬、戒備,又混雜著對這個身患絕症、無人教導的孤兒的深深憐憫。
送走了媒婆,狗蛋才慢悠悠地從門檻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他走到王語涵身邊,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著一股陽光和汗水混合的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源自大地深處的厚重感。
“喂,小泥妮子,”他壓低了聲音,帶著點戲謔,“剛才那李婆子說的隔壁村張老三家的二閨女……我好像見過,是不是臉圓圓的那個?看著……是挺能生養的?”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黑亮的眼睛斜睨著王語涵的側臉。這話倒不是他真起了什麽心思,純粹是這兩年在村裏聽多了類似的俚語葷話,又存了心思想逗弄她。
他腦子裏對“媳婦”的概念,依舊帶著黑石島上那種“我看上了就是我的”原始烙印,遠未理解凡俗間婚嫁的複雜含義。
王語涵編繩的手指猛地一頓,指尖微微發白。她沒抬頭,聲音卻冷了下來,像淬了冰的細針:“怎麽?柱子哥心動了?想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人家可是看中你這身能‘吸地’的好力氣了?”她特意加重了“吸地”兩個字,既是反擊,也是提醒他別忘形。
狗蛋臉上的嬉笑僵了一下。這兩年多,他這“吸地”的毛病,成了兩人之間一個心照不宣又時常被拿來鬥嘴的秘密。
村子裏的變化是悄無聲息卻又實實在在的。最初是郝家屋後那片荒地,接著是村東頭通往海邊的小路兩旁……那些曾經長滿雜草、生命力旺盛的荒地、路邊,如今變得光禿禿一片。
土壤像被抽幹了所有精氣神,硬邦邦的,連最頑強的野草種子撒下去,也休想冒出一星半點的綠意。
起先還有勤快的村民,比如隔壁的王老伯,看著這些禿地可惜,扛著鋤頭去翻鬆了土,滿懷希望地撒了些耐旱的種子。結果呢?種子像是落進了石縫裏,連個芽都沒發出來,就那麽無聲無息地爛在土裏。
王老伯蹲在地頭抽了半晌旱煙,最後也隻能搖著頭歎一句:“邪了門了,這地……怕是真不行了,死透嘍!”
村民們私底下議論紛紛,有的說是海龍王發怒,收走了地力;有的說是村子風水不好,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還有老人神神秘秘地提起,莫不是早年間得罪過什麽山精野怪,現在來報複了?這些流言蜚語,最終都化為礁石村上空一層看不見的陰翳,讓這個本就貧瘠的海邊小村,更添了幾分壓抑和不安。
隻有狗蛋和王語涵心知肚明這“邪門”的根源。
狗蛋在郝家,乃至在整個礁石村,確實是個異類。他精力旺盛得嚇人,仿佛不知疲倦。別人扛兩袋百斤重的稻子就氣喘籲籲,他扛四袋還能健步如飛。
開墾荒地,掄起鋤頭來,一個人能頂三四個壯勞力。修葺被海風侵蝕的土牆,他夯起土來又快又實。沉默寡言,幹活拚命,力氣大得驚人——這成了“趙德柱”在村民心中最深刻的印象。憨厚、老實、肯賣力氣,是郝大慶常掛在嘴邊的評價。
王語涵同樣贏得了村民的喜愛。她嘴甜,見人就叫,手腳勤快,從采摘野菜到修補漁網,再到照顧郝家兩位老人,樣樣做得利落。
她身上有種不同於普通漁家女的沉靜氣質,又帶著恰到好處的親和。然而,當一波又一波的媒人踏破郝家門檻,無論是替村裏殷實人家的小夥子提親,還是想替她說合給附近鎮上的商戶,都被她以“家中遭難,需照料幼弟,暫無此心”為由,婉拒得滴水不漏。
時間久了,村裏人也就漸漸明白,這姐弟倆,心思似乎都不在成家上,也就歇了那份心思。
這兩年的朝夕相處,在這遠離塵囂又危機四伏的陌生之地,有些東西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改變。
王語涵是狗蛋認識這個世界的第一盞燈。從最基礎的穿衣吃飯、人情世故,到對黑石監獄之外這片廣闊天地的認知,都是她一點一滴掰開了揉碎了教給他的。
狗蛋其實極其聰明,過去在黑石島,隻是被困在了一個扭曲的牢籠裏。老典獄長莫名冷漠旁觀,瘸子、老婆子、豔婦等人隻把他當成枯燥囚徒生涯中一個可供肆意逗弄取樂的活玩具,從未真正教導過他什麽。
唯一對他抱有善意的大爺爺,又終日枯坐石室,沉默寡言。
王語涵,雖然時常被狗蛋氣到跳腳,但還是耐心的一點一點引導,將那些被扭曲的、蒙昧的觀念一點點扳正,在他混沌的世界裏劃出了基本的對錯邊界。
她看著他眼中的懵懂霸道慢慢褪去,看著他開始理解“你的”、“我的”、“別人的”這些概念,看著他偶爾也會學著村民的樣子,在郝大慶咳嗽時默默遞上一碗水……那份源於他身世和絕症的深切同情,早已不知不覺地融入了更複雜的情緒。
海風鹹澀,日升月落。一同下地勞作,一同修補漁網,一同躲避著村裏探究的目光,一同守著那個關於修煉和未來的秘密。在無數個油燈昏黃的夜晚,在狹小的偏房裏。
低聲的交談,偶爾的爭執,無聲的陪伴……少年人蓬勃的血氣與少女初綻的心事,如同海潮下悄然生長的藤壺,在粗糙的礁石縫隙裏,不知不覺地纏繞在了一起。
狗蛋看王語涵的眼神,早已褪去了最初的純粹占有和戲謔,多了幾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笨拙的在意。
他會下意識地把最好的一塊魚幹留給她;會在她半夜被海風凍醒時,默不作聲地把自己的破毯子扔過去;會在她因為某些事情而沉默低落時,故意做些笨拙滑稽的動作試圖逗她。
而王語涵,嘴上依舊不饒人,叫他“蠢貨”、“飯桶”、“吸地怪”,眼底深處那層堅冰卻在無聲消融,偶爾對上狗蛋的目光,會不自覺地飛快移開,耳根泛起可疑的紅暈。
至於王語涵的丹田禁製:這禁製本就是為了阻止她立刻修煉、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設,時限一到,自然解除。
兩年多的時間,雖然這裏靈氣稀薄,王語涵還是憑借這體質的優勢,超過了狗蛋的修為,達到了後天巔峰。
這天夜裏,月華如水,透過窗欞灑在簡陋的屋內。王語涵盤膝坐在自己的床鋪上,周身氣息流轉,帶著一股不同於以往的清冽寒意。
冰玄體的天賦,即便在這靈氣稀薄的海邊,空氣中那微薄的、帶著水汽的靈氣也如同受到君王的召喚,絲絲縷縷,爭先恐後地湧入她的體內,在她經脈中奔騰流轉,最終匯入丹田,凝聚成一股精純、冰寒的先天真氣!
嗡!
一股無形的寒氣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屋內的溫度驟然下降,靠近她的桌麵甚至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她緩緩睜開眼,眸中似有寒星閃爍,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更加清冷出塵,仿佛一朵在月下悄然盛放的冰蓮。先天之境!在這靈氣匱乏之地,憑借冰玄體的逆天天賦,她終於一舉踏入了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