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京中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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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發出規律的聲響。黃玉卿坐在車廂裏,指尖輕輕摩挲著袖中的賬冊。車窗外傳來細碎的說話聲,那些刻意壓低的議論像針尖似的鑽進耳朵 ——
“聽說了嗎?就是她,那個商戶出身的,居然真敢肖想鎮北將軍。”
“可不是嘛,也不瞧瞧自己什麽身份,蘇小姐才是將軍的良配,聽說他們從小就定下口頭婚約呢。”
“依我看啊,她在將軍府待不了三個月,遲早被掃地出門。”
黃玉卿掀起車簾一角,看到街角幾個穿著綾羅綢緞的貴女正對著馬車指指點點,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她淡淡收回目光,將賬冊塞進錦盒。這些流言蜚語早在她預料之中,貴女圈向來如此,誰得勢便捧誰,見風使舵的本事倒是練得爐火純青。
馬車駛入皇宮側門,早有內侍等候在那裏。穿過抄手遊廊,遠遠就看到禦花園裏姹紫嫣紅開得正盛,牡丹、芍藥、月季爭奇鬥豔,貴女們穿著各色華服穿梭其間,笑語聲像銀鈴似的灑滿庭院。
“黃夫人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喧鬧的花園瞬間安靜下來,數十道目光齊刷刷落在黃玉卿身上。她今日穿了件湖藍色的素麵杭綢裙,頭上隻簪著那支素銀簪子,在一眾珠光寶氣中顯得格外素淨,卻也愈發格格不入。
黃玉卿神色自若地向皇後請安,剛站起身,就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喲,這不是將軍夫人嗎?怎麽穿得這般…… 樸素?莫不是將軍府連件像樣的衣裳都給不起了?”
說話的是戶部侍郎家的千金李婉兒,向來與蘇清柔交好。她身邊的幾個貴女立刻跟著哄笑起來,眼神裏的輕蔑毫不掩飾。
黃玉卿端起侍女遞來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李小姐說笑了。衣裳貴在合身,而非價錢。倒是李小姐這身石榴紅的裙裝,雖華貴卻襯得臉色發暗,怕是昨夜沒睡好?”
李婉兒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她昨日確實為了今日的宴會熬夜試裝,此刻被說中心事,頓時有些語塞。周圍的笑聲也戛然而止,誰都沒想到這個看似溫順的將軍夫人竟如此伶牙俐齒。
就在這時,蘇清柔提著裙擺走過來,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玉卿妹妹莫怪,婉兒妹妹也是心直口快。昨日我還跟勁衍哥哥說,妹妹初來京城,怕是不熟悉這些規矩,想請你到府中坐坐,討教些女紅呢。”
她特意加重了 “勁衍哥哥” 四個字,眼波流轉間滿是炫耀。果然,周圍的貴女們都露出了然的神色,看向黃玉卿的目光更添了幾分嘲諷。
黃玉卿放下茶盞,微微一笑:“多謝蘇小姐好意,隻是府中瑣事繁多,怕是沒空叨擾。倒是前幾日整理庫房,發現些陳年的雲錦,聽說蘇小姐近日在繡一幅百鳥朝鳳圖,或許用得上。”
她這話看似客氣,實則暗指蘇清柔曾挪用府中財物。蘇清柔的笑容僵在臉上,指尖掐著帕子,強笑道:“妹妹有心了,隻是那些雲錦太過貴重,清柔愧不敢受。”
“蘇小姐說笑了。” 黃玉卿抬眼看向她,目光清澈卻帶著鋒芒,“將軍府的東西,自然該用在將軍府的人身上。若是流落到外處,傳出去倒顯得將軍府治家不嚴了。”
這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蘇清柔臉上。周圍的貴女們都是人精,哪裏聽不出其中的深意,看向蘇清柔的眼神頓時變得微妙起來。蘇清柔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正要反駁,卻被皇後身邊的嬤嬤打斷:“皇後娘娘請各位小姐移步水榭,賞荷宴開始了。”
一行人簇擁著往水榭走去,蘇清柔落後幾步,低聲對黃玉卿道:“你別得意太早,勁衍哥哥心裏隻有我。當年若不是你橫插一腳,嫁給他的人本該是我。”
黃玉卿腳步不停,聲音輕得像風:“蘇小姐與其糾結過去,不如想想如何向皇後娘娘解釋,為何將軍府的賬冊上會有你在清安堂的采買記錄。”
蘇清柔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黃玉卿。她怎麽會知道清安堂的事?那些賬目明明做得天衣無縫……
水榭裏早已擺好宴席,皇後端坐在主位上,頭戴鳳釵,神色雍容。黃玉卿隨眾人行禮問安,抬眼時正好對上皇後的目光。那眼神看似溫和,卻帶著審視,仿佛要將人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聽聞黃夫人醫術高明,連老將軍的病都有起色?” 皇後撫著腕上的玉鐲,語氣平淡無波。
黃玉卿躬身道:“不敢當,隻是略通皮毛,僥幸讓老將軍舒服些罷了。”
“哦?” 皇後挑眉,“本宮近日總覺得頭暈,不知黃夫人可否為本宮看看?”
這話一出,滿座嘩然。誰都知道皇後最信重的是太醫院院判,此刻讓黃玉卿診脈,分明是在試探她。蘇清柔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暗暗等著看黃玉卿出醜。
黃玉卿卻從容不迫地走上前,跪在軟榻前,指尖搭上皇後的腕脈。她凝神靜氣,感受著脈象的跳動,片刻後起身道:“皇後娘娘脈象平穩,隻是有些氣血不足,想來是近日操勞過度。臣婦這裏有個方子,用蓮子、百合、桂圓熬粥,每日一碗,或許能緩解些。”
皇後點了點頭,示意嬤嬤記下方子,忽然話鋒一轉:“聽說黃夫人與將軍是合作成婚?不知可有此事?”
這話直指要害,若是承認,便是對皇家賜婚的不敬;若是否認,又與京中傳言相悖。黃玉卿福了福身,朗聲道:“臣婦與將軍夫妻和睦,攜手共治家宅,何來合作之說?想必是有心人編造謠言,汙損將軍府名聲。”
她的聲音清亮,擲地有聲。皇後看著她坦然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如此便好。鎮北將軍為國操勞,府中能有賢內助打理,也是朝廷之幸。”
這番話無疑是給了黃玉卿極大的肯定。蘇清柔臉色發白,卻不甘心,柔聲說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勁衍哥哥從小便性子剛烈,多虧了清柔時常勸著。記得有一次他為了給清柔摘懸崖上的靈芝,還摔傷了腿呢……”
她說著,眼波盈盈地看向黃玉卿,滿是炫耀。黃玉卿卻像是沒聽見似的,轉頭對皇後道:“臣婦近日得了些南海進貢的珍珠,打磨成粉後與茯苓調和,敷麵能安神養顏,不知皇後娘娘是否用得上?”
皇後向來愛美,聞言果然來了興致:“哦?竟有這般功效?”
“臣婦不敢欺瞞。” 黃玉卿從袖中取出個錦盒,裏麵是些圓潤的珍珠,“這珍珠粉需用靈泉水調和方能見效,臣婦府中恰好有幾口深井,水質清冽,或許能媲美靈泉。”
她巧妙地轉移了話題,既沒接蘇清柔的茬,又討好了皇後。蘇清柔看著被晾在一旁的自己,氣得差點咬碎銀牙。
賞荷宴過半,黃玉卿借口更衣,悄悄來到僻靜的回廊。剛轉過拐角,就聽到兩個宮女在低聲說話 ——
“聽說了嗎?兵部尚書家的公子昨日在嶺南遇刺了。”
“真的假的?聽說他是為了追查那艘失蹤的商船才去的嶺南。”
“可不是嘛,那商船據說載了不少寶貝,還有……”
後麵的話越來越模糊,黃玉卿心中一動。兵部尚書的公子遇刺,會不會與那艘載有龍涎香的商船有關?她正思忖著,忽然看到蘇清柔從假山後走出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妹妹怎麽在這裏?” 蘇清柔故作驚訝地問道,“剛才皇後還問起你呢。”
黃玉卿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多謝提醒,這就回去。”
“妹妹別急著走啊。” 蘇清柔攔住她,壓低聲音,“剛才那些話,妹妹都聽到了?”
黃玉卿挑眉:“蘇小姐想說什麽?”
“沒什麽。” 蘇清柔笑得越發詭異,“隻是想告訴妹妹,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麽好事。就像當年那場走水,若不是明軒那孩子太礙事……”
她的話沒說完,卻像一道驚雷在黃玉卿耳邊炸響。黃玉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說什麽?那場走水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清柔用力甩開她的手,整理著衣袖,冷笑道:“我什麽都沒說。妹妹若是想知道,不如去問明軒?隻是不知他還記不記得,那天是誰把他鎖在書房裏的。”
說完,她轉身離去,留下黃玉卿站在原地,渾身冰冷。原來那場走水真的是蘇清柔故意為之,她不僅鎖了蕭明軒,恐怕還想借此除掉他!
黃玉卿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她必須找到確鑿的證據。她摸了摸腕間的玉佩,心念一動,進入了空間。
那株血參已經長到一尺高,紫紅色的根須上布滿了細密的紋路,散發著濃鬱的藥香。旁邊的金葉草也長勢喜人,葉片上的金光越發璀璨。黃玉卿看著這兩株藥材,忽然有了主意。
回到水榭時,宴會已經接近尾聲。皇後正與幾位夫人談笑風生,看到黃玉卿回來,笑著招手:“玉卿過來,剛說到你給的那個養顏方子,李夫人很感興趣呢。”
黃玉卿走上前,剛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喧嘩聲。一個侍衛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跪在地上:“啟稟皇後娘娘,鎮北將軍府派人來報,小世子…… 小世子突然昏迷不醒!”
黃玉卿臉色驟變,轉身就往外跑。蘇清柔看著她慌亂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馬車疾馳回將軍府,黃玉卿剛跳下車,就看到秦管家在門口焦急地等候:“夫人,您可回來了!小世子不知怎麽回事,午飯後突然就暈過去了,醫官都束手無策!”
黃玉卿衝進蕭明軒的臥房,看到小家夥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蕭勁衍坐在床邊,緊握著兒子的小手,眼眶通紅。
“怎麽回事?” 黃玉卿顫抖著伸出手,探向蕭明軒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頭一緊。
“我今日從兵部回來,就看到他躺在地上,手裏還攥著這個。” 蕭勁衍從袖中取出個木雕兔子,正是黃玉卿之前送給蕭明軒的那個,隻是上麵沾了些黑色的粉末。
黃玉卿拿起木雕,放在鼻尖輕嗅。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傳來,她臉色驟變:“是***!有人想害明軒!”
蕭勁衍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駭人的殺意:“查!給我徹查府中所有人,是誰幹的!”
黃玉卿卻搖了搖頭:“來不及了,明軒的脈象越來越弱。” 她從腕間解下玉佩,心念一動,取出些靈泉水和金葉草,“秦管家,快取銀針來!”
看著黃玉卿有條不紊地準備施救,蕭勁衍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他知道,這個女人總能帶來奇跡。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床榻上。黃玉卿專注地為蕭明軒施針,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蕭勁衍站在一旁,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忽然握緊了拳頭。無論是誰,敢傷害他的家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而此刻的皇宮裏,蘇清柔正對著銅鏡卸妝。侍女走進來,低聲道:“小姐,都辦妥了。”
蘇清柔看著鏡中自己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很好。黃玉卿,這隻是開始,屬於我的東西,我一定會奪回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皇後身邊的嬤嬤悄悄來到書房,對皇後低聲道:“娘娘,蘇小姐果然動手了。”
皇後放下手中的棋子,淡淡道:“知道了。繼續盯著,看看那艘商船的下落,還有…… 鎮北將軍的反應。”
夜色漸深,將軍府裏燈火通明。黃玉卿終於施針完畢,蕭明軒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她鬆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蕭勁衍遞過來一杯水,聲音沙啞:“多謝。”
黃玉卿接過水杯,搖了搖頭:“是我沒保護好他。”
“不怪你。” 蕭勁衍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中一陣愧疚,“是我連累了你們。”
他知道,這背後一定與兵部的事有關,那些人動不了他,就想對他的家人下手。
黃玉卿忽然想起蘇清柔下午說的話,心中一凜:“我知道是誰幹的了。”
蕭勁衍猛地抬頭:“是誰?”
“蘇清柔。” 黃玉卿一字一頓地說道,“今日在皇宮,她故意引誘我聽到商船的消息,又在明軒的木雕上下毒,就是想嫁禍給我,同時阻止我們追查商船的事。”
蕭勁衍眼中閃過殺意:“我現在就去蘇家!”
“等等。” 黃玉卿拉住他,“我們沒有證據。而且,她敢這麽做,背後一定有人撐腰。”
蕭勁衍冷靜下來,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們先不動聲色,等明軒好了,再慢慢算賬。”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這場仗,他們必須贏。
夜深人靜,黃玉卿守在蕭明軒床邊,看著他熟睡的臉龐,心中思緒萬千。蘇清柔的背後是蘇家,而蘇家與兵部尚書關係密切,這一切都指向那艘失蹤的商船。看來,要想查明真相,必須先找到那艘船的下落。
她摸了摸腕間的玉佩,空間裏的血參散發著濃鬱的藥香。或許,這株血參,會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
窗外的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