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甲胄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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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沒亮,將軍府議事廳的燭火就亮透了窗紙。燭油順著燭台往下淌,在青磚上積成小小的蠟珠,像凍住的血。蕭勁衍站在沙盤前,指尖按著黑風口的位置,指腹磨過沙盤上代表北境鐵騎的黑色石子,聲音壓得很低:“布防圖被泄露,西坡牧場的瞭望塔成了盲區,必須在三日內補上,否則敵軍一旦從那邊繞後,我們的左翼就會被衝垮。”
    帳內的將領們都沒說話,隻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混著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黃玉卿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裏攥著一張紙 —— 那是昨夜從空間古籍裏抄錄的 “改良弓弦圖譜”,紙上的墨跡還帶著點潮意。她看著蕭勁衍緊繃的側臉,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有淡淡的青黑,顯然又是一夜沒合眼。
    “將軍,” 負責軍械的周參將忽然開口,聲音帶著點難色,“我們現有的弓弦都是牛皮做的,朔北天寒,牛皮一凍就脆,上次演練斷了三根,若是真打起來……”
    話沒說完,帳內的氣氛更沉了。黃玉卿放下紙,站起身:“周參將,我這裏有個法子。” 她走到沙盤旁,從隨身的布包裏取出一個油布包裹,層層打開,裏麵是幾束泛著暗金色光澤的獸筋,比尋常獸筋粗了一倍,摸上去又韌又軟。“這是‘雪狼筋’,我之前從空間裏找到的,耐凍耐拉,比牛皮強十倍。還有這圖譜,上麵寫了編織的法子,能讓弓弦承受更大的拉力。”
    周參將拿起一根雪狼筋,試著拉了拉,眼睛瞬間亮了:“夫人,這東西真好用!有了它,咱們的弓箭射程至少能遠三十步!” 其他將領也圍了過來,看著雪狼筋和圖譜,臉上的凝重少了幾分。
    蕭勁衍轉頭看向黃玉卿,眼底帶著暖意。他知道她的 “空間” 藏著很多寶貝,卻從不在人前炫耀,總是在最需要的時候拿出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辛苦你了。”
    黃玉卿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沙盤上:“光有好弓弦還不夠,破甲箭頭的穿透力也得加強。我記得空間裏有本《考工記》補注,裏麵提到用‘隕鐵’摻在青銅裏,能讓箭頭更鋒利,還能防鏽。隻是……” 她頓了頓,“隕鐵不好找,咱們朔北隻有東邊的鷹嘴崖有,可那邊離邊境太近,現在去開采恐怕有危險。”
    “我讓人去!” 騎兵營的趙都尉立刻站起來,“末將帶一隊騎兵,白天隱蔽,晚上開采,保證三天內把隕鐵運回來!”
    蕭勁衍點了點頭:“注意安全,讓探馬先去勘察,若是發現北境的人,立刻撤回。” 趙都尉領命而去,帳內的人都動了起來,有的去安排改良弓弦,有的去準備開采隕鐵,原本壓抑的氛圍變得忙碌而有序。
    黃玉卿看著這一切,心裏稍安。她知道,軍備升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隻要大家齊心協力,總能趕在北境大軍到來前做好準備。她想起昨夜在空間裏翻找古籍時,看到的那幾張 “簡易投石機” 圖紙,上麵標注著如何用木頭和麻繩製作,既能投擲石塊,也能投擲燃燒的草捆,對付騎兵很有效。她剛想跟蕭勁衍說,青禾就匆匆走了進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黃玉卿的臉色沉了下來。蕭勁衍注意到她的變化,問道:“怎麽了?”
    “是黃明遠,” 黃玉卿聲音發冷,“他剛才在牧場裏跟幾個牧民說,‘漢軍連弓箭都要靠女人幫忙,肯定打不過北境人’,還說咱們藏著好東西不給牧民,煽動他們去將軍府要糧食。”
    帳內的將領們都皺起了眉,周參將怒道:“這黃明遠太過分了!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造謠!末將這就去把他抓起來!”
    “別,” 黃玉卿攔住他,“現在抓他,隻會讓不知情的牧民覺得我們心虛。青禾,你去告訴王管事,讓他把牧場的牧民召集起來,就說我要給大家看樣東西。” 青禾應了聲 “是”,快步離開。
    蕭勁衍看著黃玉卿,眼神裏滿是信任:“你想怎麽做?”
    “我要讓牧民們知道,咱們不是沒有準備,也不是藏著掖著,” 黃玉卿語氣堅定,“他們是朔北的一份子,這場仗,需要我們一起打。”
    半個時辰後,牧場的空地上擠滿了牧民。黃明遠站在人群後麵,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以為黃玉卿要出醜。李氏則躲在角落裏,不敢抬頭看眾人的眼神 —— 自從黃老三和黃五被抓後,牧民們看他們的眼神就帶著敵意。
    黃玉卿站在高台上,身邊放著幾張改良後的弓弦、幾支新鑄的破甲箭頭,還有一小桶熬好的湯藥。她拿起一支箭頭,對眾人道:“大家看,這是我們新鑄的箭頭,用隕鐵和青銅摻鑄,能穿透北境人的皮甲。這弓弦,是雪狼筋做的,冬天也不會斷,咱們的士兵用它,能在百步之外射中敵人。”
    牧民們都湊了過來,好奇地看著這些新武器。一個老牧民伸手摸了摸箭頭,驚訝道:“這箭頭真硬!比之前的鋒利多了!”
    黃玉卿又指了指那桶湯藥:“這裏麵加了我特製的藥材,喝了能增強體力,凍傷的傷口也能好得更快。昨天軍營裏的阿力,之前凍傷了手,連馬都騎不了,喝了三天湯藥,今天已經能拉弓了。”
    說著,她讓人把阿力叫了過來。阿力穿著軍裝,手裏握著一把弓,對著遠處的靶子拉弓射箭,箭穩穩地射中了靶心。牧民們都歡呼起來,看向黃玉卿的眼神充滿了敬佩。
    黃玉卿看向人群後的黃明遠,聲音清晰:“有人說漢軍靠女人幫忙,說我們藏著好東西不給牧民。可大家看看,這些武器,是為了保護朔北的每一個人;這湯藥,士兵們喝,牧民們若是有需要,也可以來拿。朔北是我們的家,北境人打過來,毀的是我們的牧場,搶的是我們的牛羊,害的是我們的家人。我黃玉卿有沒有藏私,大家心裏都有杆秤。”
    牧民們紛紛點頭,一個年輕的牧民大聲道:“夫人,我們信你!北境人敢來,我們跟他們拚了!” 其他牧民也跟著附和,聲音震天動地。
    黃明遠的臉漲得通紅,想反駁,卻被牧民們憤怒的眼神逼得後退了幾步。李氏趕緊拉著他,小聲道:“別說話了,再說話咱們就走不了了!” 黃明遠咬著牙,狠狠瞪了黃玉卿一眼,跟著李氏匆匆離開了人群。
    黃玉卿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裏歎了口氣。她知道,黃明遠不會就這麽算了,他心裏的怨氣,遲早會變成麻煩。青禾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夫人,剛才我看見黃明遠跟一個陌生牧民說話,那人看著不像咱們牧場的,會不會是……”
    “有可能,” 黃玉卿點頭,“繼續盯著他,有任何動靜立刻告訴我。” 青禾應了聲 “是”,悄悄退了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朔北上下都忙碌起來。牧民們主動把家裏的獸皮拿出來,幫著士兵們做箭囊和護腕;婦女們則在醫帳裏幫忙熬湯藥,照顧受傷的士兵;孩子們也提著籃子,去草原上采摘草藥 —— 那是黃玉卿教他們認的,能止血消炎。
    黃玉卿則每天往返於將軍府、軍營和醫帳之間。白天,她和周參將一起改良投石機,調整配重和支架的角度,讓投石機扔得更遠更準;晚上,她就去醫帳裏熬製湯藥,用空間裏的靈泉水稀釋,讓藥效更好。蕭勁衍也沒閑著,他每天都去邊境巡查,調整防禦工事,根據之前截獲的布防圖,把薄弱的地方都加強了防守。
    這天深夜,黃玉卿剛從醫帳回來,就看見蕭勁衍坐在書房裏,手裏拿著一張紙條。他的臉色很凝重,見黃玉卿進來,把紙條遞給她:“探馬送來的消息,北境聯盟又加派了兩萬鐵騎,還帶了幾架攻城錘,看樣子是想直接攻打咱們的城門。”
    黃玉卿接過紙條,上麵的字跡很潦草,卻透著緊張。她走到蕭勁衍身邊,坐下,輕聲道:“攻城錘不怕,咱們的城門是用硬木做的,還裹了鐵皮,一時半會兒攻不破。倒是投石機,咱們現在隻做了十架,恐怕不夠用。”
    “我已經讓工匠們連夜趕工了,” 蕭勁衍揉了揉眉心,“隻是木頭不夠,附近的樹林都砍得差不多了,再砍就要到牧民的禁地了。”
    黃玉卿想了想,道:“我空間裏有幾棵百年的硬木,是之前偶然發現的,明天我讓人運出來,應該夠做五架投石機。對了,之前趙都尉去鷹嘴崖開采隕鐵,有沒有消息?”
    “剛送來消息,隕鐵已經采夠了,隻是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小隊北境的騎兵,好在他們反應快,把人打退了,明天就能到。” 蕭勁衍握住她的手,“卿卿,有你在,我心裏踏實多了。”
    黃玉卿靠在他肩上,能聞到他身上的硝煙味和草原的風味。她輕聲道:“我們是夫妻,本該一起麵對。隻是…… 我有點擔心黃明遠,他今天又偷偷溜出了牧場,青禾說他去了西邊的廢棄驛站,那裏之前是蘇清柔的人待過的地方。”
    蕭勁衍的眼神冷了下來:“我已經讓人盯著驛站了,若是他真敢跟北境的人勾結,就別怪我不客氣。”
    黃玉卿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窗外的風很大,吹得窗戶嗚嗚作響,像是北境鐵騎的馬蹄聲。她知道,大戰越來越近了,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可心裏還是有點慌 —— 她怕士兵們受傷,怕牧民們遭殃,怕自己護不住這裏的一切。
    蕭勁衍像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別擔心,咱們有這麽多好兵,這麽多支持咱們的牧民,一定能打贏這場仗。等打完了,咱們就帶著孩子們去草原上放風箏,好不好?”
    黃玉卿笑了笑,點了點頭。她知道,蕭勁衍是在安慰她,可這句話,卻讓她心裏暖和了不少。她抬起頭,看著蕭勁衍的眼睛,裏麵滿是堅定和信任。她知道,隻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第二天一早,黃玉卿就讓人把空間裏的硬木運了出來。工匠們看到這麽好的木頭,都很興奮,立刻就開始製作投石機。趙都尉也帶著隕鐵回來了,雖然士兵們都有些疲憊,卻沒人抱怨,立刻就去了鐵匠鋪,開始鑄造破甲箭頭。
    中午的時候,青禾匆匆來報,說黃明遠從廢棄驛站回來了,他身上沾了些黑色的粉末,像是驛站裏的煤煙,還偷偷藏了一張紙條在懷裏。
    黃玉卿的心裏一緊 —— 廢棄驛站裏的煤煙早就冷了,他身上的粉末是哪裏來的?那張紙條又是什麽?她立刻讓人去查驛站的情況,同時讓青禾繼續盯著黃明遠。
    傍晚時分,去查驛站的人回來了,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廢棄驛站的地下,有一個秘密通道,通道的另一頭,連著北境聯盟的營地。而黃明遠身上的黑色粉末,就是通道裏的煤塵。
    “看來,北境的人早就留了後手,” 黃玉卿的臉色沉了下來,“黃明遠恐怕是跟他們聯係上了。”
    蕭勁衍也皺起了眉:“通道的事,我們之前都不知道,看來還有奸細沒被我們抓住。得盡快把通道堵上,否則北境的人很可能從通道裏偷襲我們。”
    兩人立刻就去了廢棄驛站,讓人把通道堵上了。可黃明遠藏起來的紙條,卻一直沒找到。青禾說,黃明遠把紙條藏在了牧場的草垛裏,可他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黃玉卿站在草垛前,看著夕陽漸漸沉下去,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知道,那張紙條裏,一定藏著北境聯盟的陰謀,而黃明遠,就是他們的棋子。這場仗,不僅要麵對外麵的敵人,還要防備裏麵的蛀蟲。
    回到將軍府時,工匠們已經做好了五架投石機,士兵們正在操場上演練,箭雨密密麻麻地射向靶子,投石機把石塊扔得很遠,落在地上砸出了大坑。牧民們也來了,他們站在一旁,看著士兵們演練,臉上滿是期待和信任。
    黃玉卿看著這一切,心裏的不安漸漸淡了些。她知道,不管有多少困難,不管有多少奸細,隻要朔北的軍民團結在一起,就一定能守住家園。
    隻是,她不知道,黃明遠藏起來的那張紙條,上麵寫著的,是北境聯盟的進攻時間 —— 三日後的夜裏,他們會用攻城錘攻打城門,同時,讓黃明遠打開之前堵上的通道,裏應外合。而那張紙條,已經被黃明遠偷偷交給了另一個人,一個他們都沒注意到的奸細 —— 醫帳裏新來的軍醫。
    風又吹了起來,帶著股寒意。黃玉卿抬頭看向北方,那裏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像是有一場大風暴,正在醞釀。她握緊了蕭勁衍的手,輕聲道:“準備好了嗎?”
    蕭勁衍點頭,眼神堅定:“準備好了。”
    兩人並肩站在操場上,看著士兵們演練,看著牧民們忙碌的身影。他們知道,三日後的夜裏,將會是一場血戰。但他們更知道,他們一定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