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裁軍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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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北的晨光剛漫過將軍府的飛簷,黃玉卿便被院外傳來的腳步聲驚醒。她披衣起身,透過窗紗看見蕭勁衍正站在廊下,手裏捏著一卷明黃的聖旨,眉宇間凝著一層化不開的沉鬱。
“朝廷的旨意到了?” 黃玉卿推門而出,指尖觸到廊柱上未散的寒氣,不由得攥緊了衣襟。
蕭勁衍點頭,將聖旨遞到她手中。宣旨太監的聲音還在耳畔回響,那句 “裁汰老弱,整肅軍紀,朔北駐軍員額不得逾五萬” 像塊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黃玉卿展開聖旨,宣紙上的朱批力透紙背,字裏行間都是朝廷對朔北軍力的忌憚 —— 自北境遊牧聯盟潰敗後,朔北鐵騎威名遠播,京中早已流言四起,說蕭勁衍 “擁兵自重,尾大不掉”。
“五萬……” 黃玉卿輕聲重複,指尖劃過 “裁汰” 二字,“去年大戰後,咱們的駐軍加上牧民編入的輔兵,足有八萬之眾。一下子裁掉三萬,若是處理不當,怕是要寒了將士的心。”
正說著,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蕭明軒一身戎裝,臉上帶著趕路的風塵。他剛從邊防營地回來,聽聞聖旨內容,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父親,母親,邊防各營剛接到消息,老兵們都炸了鍋。張老卒昨晚還跟我說,想再守三年邊關,攢夠銀子給家裏蓋房,這要是被裁了……”
蕭勁衍抬手打斷他的話,目光掃過庭院裏的老槐樹:“朝廷的旨意不能違,但怎麽裁,裁誰,卻是咱們說了算。” 他轉身進了書房,鋪開一張朔北地形圖,指尖在上麵重重一點,“你看,這幾處牧場離邊境最近,常有馬賊襲擾;還有西域商路剛通,商隊需要護衛 —— 咱們明著是裁軍,暗地裏卻能把精銳化整為零。”
黃玉卿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俯身指著地圖上的商路:“牧場護衛隊、商隊保鏢、還有新都剛建的學堂,都需要人手。把年輕力壯、實戰經驗足的士兵派去這些地方,既保留了戰力,又能讓朝廷挑不出錯處。”
蕭明軒眼睛一亮,隨即又皺起眉:“可老弱士兵怎麽辦?他們大多跟著父親征戰多年,有的還帶了傷,若是就這麽遣散,實在說不過去。”
“這便是我要跟你母親商量的事。” 蕭勁衍看向黃玉卿,語氣柔和了幾分,“玉卿,你之前提的‘榮軍院’,如今該提上日程了。”
黃玉卿點頭,從抽屜裏取出一本冊子,上麵記著這些年傷殘士兵的名單:“我早讓人統計過,傷殘老兵有三百二十六人,還有一千多接近五十歲的老卒。榮軍院可以設在新都近郊,蓋幾排暖閣,配兩名醫官,再撥些田產讓他們耕種 —— 咱們不能讓兄弟們流血又流淚。”
三人正商議著,門外忽然傳來丫鬟的聲音:“夫人,錢莊的李掌櫃來了,說朝廷派的監理大人已經到了城門口,想請您過去商議錢莊賬目。”
黃玉卿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朝廷派來的監理,明著是監管錢莊,實則是來查朔北的財富底細。她合上冊子,對蕭勁衍道:“你們父子繼續商議裁軍的事,監理那邊我去應付。”
剛走到錢莊門口,黃玉卿就看見一個穿著青色官袍的中年男人,正拿著算盤撥弄著賬本,臉上帶著幾分倨傲。他見黃玉卿過來,慢悠悠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朔北縣主果然名不虛傳,不過一個錢莊,竟讓縣主如此上心。”
黃玉卿淡淡回禮,目光掃過桌上的賬本 —— 那是她特意讓人準備的 “對外賬本”,上麵隻記著表麵的收支,真正的核心儲備和與西域的秘密貿易,都藏在另一個暗格裏。“監理大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 她示意李掌櫃奉茶,“錢莊的賬目都在這裏,大人若是有疑問,盡管問。”
監理拿起賬本翻了幾頁,手指在 “酒坊盈利” 那一頁頓住:“朔北烈酒在中原賣得火熱,怎麽賬本上的盈利卻這麽少?縣主莫不是有什麽瞞著朝廷?”
黃玉卿端起茶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大人有所不知,去年大戰後,酒坊的糧食大多用來救濟災民,又擴建成了軍糧作坊,盈利自然少了些。再說,西域商路剛通,咱們還得給商隊讓利,好打開市場 —— 這些,我都寫在奏折裏呈給陛下了。”
監理臉色微變,他沒想到黃玉卿早有準備。正想再追問,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老卒拄著拐杖闖了進來,見到黃玉卿就跪了下去:“夫人,求您別裁我!我兒子去年戰死在北境,家裏就剩我一個人,要是沒了軍餉,我可怎麽活啊!”
黃玉卿連忙扶起他,眼眶泛紅:“老哥哥,你放心,朝廷雖要裁軍,但咱們朔北絕不會虧待你。我已經讓人建了榮軍院,你到那裏去,有吃有住,還能領月錢 —— 你為朔北流血,我們就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監理站在一旁,看著黃玉卿溫言安撫老卒,又聽周圍的士兵低聲議論著 “夫人仁慈”,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他原本想抓住錢莊的把柄,再借裁軍之事挑撥軍民關係,卻沒想到黃玉卿早把一切安排妥當。
等老卒走後,黃玉卿轉身看向監理,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監理大人,錢莊的賬目您可以慢慢查,但還請大人記住,朔北的軍民同心同德,不是誰想挑撥就能挑撥的。我們守著這北境,護著這百姓,問心無愧 —— 至於朝廷是否信得過我們,想必陛下自有公斷。”
監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麽。他知道,今天這一趟,自己不僅沒占到便宜,反而讓黃玉卿在軍民麵前賺足了聲望。
傍晚時分,黃玉卿回到將軍府,剛進門就看見蕭勁衍和蕭明軒正在沙盤前推演。蕭明軒見她回來,連忙迎上去:“母親,裁軍的方案定好了。我們打算把騎兵營裏的精銳編進‘商隊護衛隊’,讓他們跟著西域商隊熟悉地形;步兵營的老兵大多安排去牧場,既能守著邊境,又能指導牧民養馬。”
蕭勁衍也轉過身,遞給她一份名冊:“你看,這是要編入護衛隊的士兵名單,都是參加過北境大戰的老兵,每人都配了新改良的弓箭和馬刀。另外,我還讓人在牧場周圍挖了戰壕,若是有馬賊來犯,他們也能立刻應戰。”
黃玉卿接過名冊,看著上麵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眼眶微熱。這些士兵,都是跟著蕭勁衍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換一種方式守護朔北,也算是另一種圓滿。
正看著,門外忽然傳來念北的聲音:“母親,父親,我從西域商隊那裏聽說,靖王最近在京中聯絡了幾個勳貴,好像在密謀什麽。”
黃玉卿和蕭勁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靖王自上次綁架失敗後,一直被圈禁在府中,如今竟敢暗中聯絡勳貴,怕是又在打朔北的主意。
“念北,你讓人多盯著京中的動靜,有任何消息立刻報來。” 黃玉卿叮囑道,“另外,你去跟西域商隊說,下次帶貨的時候,多帶些硫磺和硝石 —— 咱們的工坊,該試著造些新東西了。”
念北點頭應下,轉身離開。蕭勁衍走到黃玉卿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看來,京中的風波還沒結束。”
黃玉卿抬頭看向窗外,夕陽正緩緩落下,將天邊染成一片金紅。她輕輕歎了口氣:“隻要咱們守住這朔北,護住這百姓,不管京中再有什麽風波,咱們都能應對。隻是……”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沙盤上的西域版圖,“我總覺得,靖王這次密謀,恐怕不隻是針對咱們這麽簡單。”
蕭勁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頭緊鎖。西域剛通商路,若是靖王在京中搞出動靜,再聯合西域的勢力,那朔北可就腹背受敵了。他拿起一支竹簽,在沙盤上的西域商路處插下:“不管他想幹什麽,咱們先做好準備。明軒,明天你就去牧場視察,務必讓護衛隊盡快熟悉地形;玉卿,榮軍院的事還要勞煩你多費心,不能讓老兵們寒了心。”
夜色漸深,將軍府的燈光依舊亮著。沙盤上的竹簽縱橫交錯,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朔北的土地。黃玉卿看著蕭勁衍和蕭明軒忙碌的身影,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堅定 —— 隻要他們一家人同心協力,再大的風浪,也能扛過去。隻是她不知道,此刻京中,靖王正拿著一封密信,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容,密信上的字跡潦草,卻寫著一個讓人心驚的名字 —— 羅刹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