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暗刃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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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京城總裹著層化不開的濕冷,暮色剛漫過靖王府朱紅的宮牆,簷角銅鈴便在穿堂風裏晃出細碎的冷響。黃玉卿坐在暖閣窗邊,指尖捏著枚剛剝好的鬆子,目光卻落在窗外那株半枯的梧桐上 —— 葉脈間還沾著午後的雨漬,像極了她此刻心頭揮之不去的沉鬱。
“夫人,宮裏送來的新貢茶,您嚐嚐?” 貼身侍女青禾捧著描金茶盞上前,見她出神,聲音放得極輕。黃玉卿回過神,指尖鬆子殼輕輕落在描金碟子裏,發出 “嗒” 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暖閣裏格外清晰。
“不必了,” 她抬手推開茶盞,目光掃過桌案上那封剛拆封的密信,信紙邊緣還留著蕭勁衍特有的火漆印 —— 信裏說,靖王府近日常有麵生的黑衣人行蹤詭秘,且府中庫房連夜運出了三車沉重木箱,去向不明。
她指尖在信上 “黑衣” 二字輕輕摩挲,心頭那點不安像藤蔓般瘋長。自上次靖王設宴試探後,她便知這位王爺對自己的執念早已成魔,可她沒料到,靖王竟會走得如此極端。正思忖間,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衣袂破風之聲,快得幾乎要融進風聲裏。
黃玉卿猛地抬頭,恰好看見一道黑影從牆頭掠過,簷角銅鈴被帶起的風晃得急響,卻在半聲後驟然啞了 —— 像是被什麽東西捂住了。她心口一緊,下意識摸向腰間那枚溫潤的玉佩,指尖剛觸到玉溫,便聽見青禾一聲低呼:“夫人!您看那是什麽?”
順著青禾指的方向望去,暖閣窗欞上不知何時釘了枚三寸長的銀鏢,鏢尖還纏著張折疊的素箋。黃玉卿起身時,指尖已扣住了袖中藏著的銀針 —— 那是她從空間藥田采摘的烏頭花提煉的麻藥,足以讓壯漢瞬間失力。
她緩步走到窗邊,目光先掃過庭院角落的陰影 —— 那裏藏著蕭勁衍安排的暗衛,此刻正用極細微的手勢示意 “安全”,她這才伸手拔下銀鏢,展開素箋。墨跡是倉促寫就的,筆畫間滿是焦躁:“靖王欲對夫人不利,今夜三更,東門舊巷有埋伏,速離京!”
字跡陌生,卻透著股急切的善意。黃玉卿捏著素箋的指尖微微泛白,心頭疑雲更重 —— 這提醒來得太過蹊蹺,若真是好心人,為何不敢留下姓名?若這是靖王設下的圈套,又為何要提前示警?
“青禾,去把那枚銀鏢收好,” 她將素箋湊到燭火邊,看著紙頁在火光中慢慢蜷曲成灰,“再備件利落的素色披風,我們今夜出去一趟。”
青禾雖驚,卻也知道事關重大,轉身快步去準備。黃玉卿獨自站在窗邊,指尖摩挲著腰間玉佩,腦海裏飛速閃過與靖王的幾次交鋒 —— 他自負、偏執,卻也極重顏麵,若真要對自己動手,絕不會用這種藏頭露尾的手段。除非…… 他背後還有更可怕的謀劃,而自己,隻是他計劃裏最關鍵的一枚棋子。
夜色漸深,三更的梆子聲剛從巷口傳來,黃玉卿已披著素色披風,與青禾走在東門舊巷的青石板路上。巷子兩側是頹圮的磚牆,牆頭上的枯草在月光裏晃出鬼影般的輪廓,腳下石板縫裏積著的雨水,踩上去發出 “咕嘰” 的悶響,聽得人心裏發毛。
“夫人,這裏太靜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青禾攥著黃玉卿的袖口,聲音裏帶著顫音。黃玉卿卻按住她的手,目光掃過前方那處坍塌的院門 —— 正是密信裏說的埋伏地點,此刻門內黑得像個無底洞,連一絲光亮都沒有。
她正欲邁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粗啞的喝問:“站住!深夜在此徘徊,你們是什麽人?”
黃玉卿轉身時,已將袖中銀針扣在掌心。隻見五個黑衣壯漢提著刀站在巷口,為首那人臉上一道刀疤從眉骨劃到下頜,眼神像餓狼般盯著她們。她心頭一沉 —— 這些人的站姿明顯是練家子,且腰間都別著枚小小的青銅令牌,令牌上刻著的 “靖” 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我們是附近住戶,出來尋走失的丫鬟,” 黃玉卿強壓下心頭的緊張,聲音盡量平穩,“幾位官爺深夜巡邏,辛苦了。”
刀疤臉冷笑一聲,上前一步,刀鞘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尋丫鬟?這荒巷連耗子都不來,哪來的丫鬟?我看你們是靖王爺要找的人!”
話音未落,他猛地揮刀朝黃玉卿砍來!刀鋒帶著破風的銳響,眼看就要落在她肩頭,黃玉卿猛地側身,同時將手中銀針朝刀疤臉手腕擲去 —— 銀針雖細,卻帶著十足的力道,精準刺中他腕間穴位。
刀疤臉 “啊” 的一聲痛呼,長刀 “哐當” 落地,手腕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其餘四人見狀,立刻揮刀圍了上來,青禾嚇得臉色慘白,卻還是擋在黃玉卿身前:“夫人快走!”
黃玉卿卻沒動,她目光掃過四人腰間的令牌,忽然注意到令牌邊緣有一道細微的裂痕 —— 那是她上次在靖王府赴宴時,不慎撞落靖王侍從令牌時留下的痕跡。原來這些人,真的是靖王的手下。
“青禾,躲到我身後!” 她低喝一聲,指尖再次摸向腰間玉佩 —— 這次不是為了防身,而是要啟動空間的預警功能。她早已與蕭勁衍約定,若遇危險,隻需將靈泉水滴在玉佩上,暗衛便會立刻收到信號。
可就在她指尖剛觸到玉佩時,巷口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蕭勁衍冷冽的聲音:“靖王的人,竟敢在京中動我的夫人,好大的膽子!”
黃玉卿回頭,隻見蕭勁衍騎著黑馬,身後跟著數十名持劍的暗衛,月光灑在他銀甲上,泛著冷冽的光。黑衣人們見狀,臉色驟變,刀疤臉忍著痛喊道:“兄弟們,上!抓了這女人,王爺重重有賞!”
可他們剛衝上前,便被暗衛們團團圍住。刀劍碰撞的脆響在巷子裏炸開,夾雜著此起彼伏的痛呼。黃玉卿站在原地,看著蕭勁衍翻身下馬,大步朝自己走來,他身上還帶著夜露的寒氣,卻在握住她手腕時,指尖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
“有沒有受傷?” 他目光掃過她全身,見她安好,緊繃的下頜線才稍稍柔和。黃玉卿搖搖頭,指了指地上那幾個被製服的黑衣人:“他們腰間有靖王府的令牌,且……”
她話未說完,忽然聽見巷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隻見靖王府的管家跌跌撞撞跑來,見到地上的景象,臉色瞬間慘白:“蕭將軍!這、這是誤會!都是下人擅自做主,與我家王爺無關啊!”
蕭勁衍冷笑一聲,上前一步,一腳踩在刀疤臉的胸口,聲音冷得像冰:“擅自做主?敢動我的夫人,就算是靖王,也得給我個說法!”
刀疤臉被踩得喘不過氣,卻還是硬撐著喊道:“我們是奉王爺之命!他說…… 隻要抓了黃夫人,就能逼將軍您交出朔北的兵權!”
這句話像顆炸雷,在巷子裏轟然炸開。黃玉卿心頭一震,原來靖王的目標從來都不是自己,而是蕭勁衍手中的兵權!她忽然想起那封匿名密信,想起靖王府連夜運走的木箱 —— 那些木箱裏,會不會裝著足以威脅朝廷的東西?
蕭勁衍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眼神驟然變得淩厲,對身後暗衛吩咐:“把這些人押回府中嚴加審訊,另外,立刻派人盯著靖王府,若有任何異動,即刻回報!”
暗衛們領命押走黑衣人,靖王府管家癱坐在地上,臉色灰敗如死灰。黃玉卿看著蕭勁衍緊繃的側臉,忽然握住他的手 —— 他掌心全是冷汗,顯然也被靖王的瘋狂驚到了。
“我們回去吧,” 她輕聲說,目光再次掃過那處坍塌的院門,“這裏的事,還沒完。”
蕭勁衍回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後怕,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以後不許再這樣冒險,若你出事,我……”
他話未說完,卻被黃玉卿輕輕按住嘴唇。她抬頭望著他,月光落在她眼底,映出細碎的堅定:“我知道你擔心我,但靖王的陰謀絕不止於此。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空間裏那本殘缺的兵書嗎?書裏記載著一種能引爆炸藥的機關,我總覺得,靖王府運走的木箱裏,裝的就是這個。”
蕭勁衍身體一僵,他當然記得那本兵書 —— 黃玉卿曾說過,那上麵的機關足以毀掉半座城池。若靖王真的掌握了這種東西,後果不堪設想。
“我會立刻派人去查,” 他緊緊握住黃玉卿的手,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無論靖王想做什麽,我都不會讓他傷害你,更不會讓他危害朔北。”
夜色更深了,巷口的梆子聲再次響起,這次卻帶著幾分急促。黃玉卿靠在蕭勁衍懷中,看著遠處靖王府方向隱約亮起的燈火,心頭那點不安雖未散去,卻多了幾分底氣 —— 她知道,隻要他們夫妻同心,再大的風浪也能扛過去。隻是她沒看見,在巷尾那株枯梧桐的陰影裏,一道黑影正悄然收起手中的弩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而此刻的靖王府書房裏,靖王正站在窗前,手中捏著一枚與黃玉卿腰間相似的玉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撲在窗紙上,發出 “沙沙” 的聲響,像極了某種不祥的預兆。他低聲自語:“黃玉卿,你終究還是不肯歸順我…… 那便別怪我,用更狠的手段了。”
話音落下,他將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玉碎的脆響在寂靜的書房裏回蕩,驚飛了簷角棲息的夜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