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密衛擒諜,暗流未歇

字數:4851   加入書籤

A+A-


    朔北的夜總是來得烈,剛過亥時,呼嘯的風就卷著沙粒撞在工坊區的木柵欄上,發出 “嗚嗚” 的悶響,像極了暗處蟄伏的獸。酒坊後院的燈籠被風扯得晃蕩,橙紅的光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的影,守院的護衛握著腰間彎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 自三日前念北姑娘下令 “逐坊查核”,整個朔北的產業區就像拉滿了弓弦,連空氣裏都飄著緊繃的氣息。
    念北坐在商會賬房的暖閣裏,指尖捏著一本酒坊的流水賬,燭火映著她眼底的冷意。賬冊是今日剛送來的 “月終盤點”,按理說這個時節酒坊正是出酒旺季,原料損耗該比上月少三成,可冊子上 “高粱損耗” 一欄卻比往常多了兩石。更蹊蹺的是,負責記錄的賬房是上月剛從中原招來的,名叫周顯,據說曾在京中最大的酒肆當差,手腳麻利,進來後還主動提出 “優化記賬法”,念北起初還讚他細心,此刻再看那些被 “優化” 過的數字,隻覺得後背發寒。
    “姑娘,周顯剛去了地窖,說要‘核對酒壇數量’。” 貼身侍女青禾輕聲進來,聲音壓得極低,“按照您的吩咐,陳護衛已經跟著了。”
    念北放下賬冊,指尖在 “高粱損耗” 那行字上劃了一下,指甲蓋蹭過紙麵留下一道淺痕。她沒抬頭,隻淡淡道:“地窖的酒壇編號都是按‘東三西四’排的,上個月我特意讓匠人在壇底刻了暗紋,不是咱們的人,認不出哪壇是‘頭曲’哪壇是‘窖藏’。他要真查數量,自然會露馬腳。”
    青禾點頭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 “吱呀”—— 是地窖的木門軸轉動的聲音。念北抬眼看向暖閣的窗紙,月光剛好透過窗欞,在地上投出一道細長的影子,那影子手裏似乎攥著個方方正正的東西,正往懷裏塞。
    “來了。” 念北起身,腳步輕得像貓,走到窗邊時,剛好聽見陳護衛的低喝:“放下東西!”
    緊接著是器物落地的脆響,像是瓷片碎了。念北推開門,冷風瞬間裹著酒氣湧進來,隻見周顯被兩個護衛按在地上,懷裏掉出的不是酒壇,竟是個用油紙包著的小陶罐,罐口裂開,裏麵的深褐色酒液正順著青磚縫滲進去,那是酒坊最核心的 “頭曲酒母”—— 沒有這酒母,就算拿到配方,釀出的酒也差著三分醇厚。
    周顯臉漲得通紅,掙紮著喊:“我隻是…… 隻是想嚐嚐頭曲!念北姑娘,您不能憑這個定我的罪!”
    念北走到他麵前,蹲下身,撿起那片沾了酒母的油紙,指尖撚了撚紙上殘留的粉末 —— 不是酒坊的東西,倒像是京中鋪子賣的 “香粉”,用來掩蓋酒母的氣味。她輕笑一聲,聲音裏沒半分暖意:“周賬房,你上個月說家在中原鄉下,可你袖口沾的香粉,是京中‘凝香閣’的特供,一兩要五兩銀子。一個鄉下賬房,用得起這個?”
    周顯的臉瞬間白了,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賬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蕭明軒的貼身護衛林銳掀簾進來,神色凝重:“念北姑娘,明軒公子讓我來報,工坊那邊抓了個人,從他身上搜出了高爐的圖紙!”
    念北眼睛一眯,起身時帶起一陣風:“去工坊。”
    朔北工坊在城西北角,離商會有兩刻鍾的路。馬車在石板路上疾馳,念北掀著車簾,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 —— 往日這個時辰,還有牧民趕著羊群往回走,今日卻連個影子都沒有,隻有每隔五十步就站著的密衛,腰間的銅符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是蕭明軒三天前組建的 “朔北密衛”,專管內部安全,成員都是從軍中挑的精銳,個個眼尖心細,連工坊的工匠進出都要核對腰牌。
    到工坊時,蕭明軒正站在煉鐵爐旁,手裏捏著一張皺巴巴的圖紙,圖紙上畫著改良後的高爐結構,連鼓風裝置的細節都標得清清楚楚。被按在地上的是個穿灰布短打的工匠,約莫三十歲,臉上沾著煤煙,卻掩不住眼底的慌亂。
    “姐。” 蕭明軒見念北來,遞過圖紙,“他說自己是上個月來的鐵匠,可這圖紙上的標注,是咱們三天前才敲定的新方案,除了工坊的核心匠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念北接過圖紙,指尖拂過 “鼓風嘴角度” 那行小字 —— 這是黃玉卿上個月和工匠們一起琢磨出來的,能讓爐火溫度再升兩成,煉出的鋼材更堅韌,是朔北工坊的核心機密之一。她看向那工匠,聲音平靜:“你是怎麽拿到圖紙的?工坊的匠人房,每晚都有密衛守著。”
    工匠咬著牙不說話,蕭明軒卻上前一步,從他懷裏摸出一個小小的銀哨,哨身上刻著個 “柳” 字。蕭明軒眉頭一皺:“這是京中柳家商號的標記,去年柳家還想模仿咱們的毛皮製品,被商會擋回去了。”
    這話像驚雷,念北瞬間想起上個月念安從邊防回來時說的 ——“京中有人托西域商人打聽咱們的火器進展,說是‘好奇朔北的新玩意兒’”。當時隻當是尋常的商業打探,如今看來,竟是早有預謀。
    “帶下去,分開審。” 蕭明軒冷聲道,“別用刑,讓他們想想家人 —— 能被派來當間諜的,多半是家裏有人被拿捏了。”
    護衛押著人走後,工坊的爐火映著姐弟倆的臉,沉默在空氣裏蔓延。念北攥緊了圖紙,指節泛白:“我原以為隻是偷些酒方、皮毛方子,沒想到他們連高爐圖紙都敢動。”
    “不止。” 蕭明軒看向煉鐵爐旁的木箱,“方才查了他的住處,還搜出了幾張藥田的草圖,雖然畫得不全,但能看出是想找空間藥田的位置。”
    念北心裏一緊 —— 空間的事,除了家人,隻有極少數核心護衛知道,藥田更是藏在空間最深處,這間諜竟連藥田都知道?她剛要開口,就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轉頭見黃玉卿披著鬥篷走來,蕭勁衍跟在她身邊,臉色沉得像窗外的夜色。
    “娘,爹。” 姐弟倆異口同聲。
    黃玉卿走到爐火旁,暖了暖手,目光落在那張高爐圖紙上:“審出什麽了?”
    “周顯招了,是京中戶部侍郎家的商號讓他來的,說隻要拿到酒母,就給她娘治病。” 念北先開口,“工坊這個還沒鬆口,但他身上有柳家的哨子,柳家和戶部侍郎是姻親。”
    蕭勁衍哼了一聲,指節敲了敲爐壁:“上個月少帝還派人來問‘工坊進展’,如今就有京中勳貴派人來偷圖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黃玉卿沒接話,指尖輕輕摩挲著爐壁上的溫度,忽然道:“那個周顯,有沒有說侍郎家要酒母做什麽?”
    “說…… 說是要‘獻給宮裏’,娘娘喜歡喝朔北的烈酒。” 念北回憶著周顯的供詞,“還說…… 還說‘上麵有人想知道,朔北的酒能賣這麽好,是不是有什麽秘方’。”
    黃玉卿輕笑一聲,眼底卻沒笑意:“是想知道秘方,還是想借著酒母,查咱們的產業底子?酒坊每月的產量、銷量,都能算出朔北的銀錢流水,他們要的哪裏是酒母,是朔北的命脈。”
    這話讓暖閣裏的氣氛更沉了。蕭明軒忽然想起什麽,道:“對了,周顯還說,他進來前,有人跟他說‘要是能摸到朔北有什麽特別的藥材,賞錢加倍’—— 他們好像知道咱們有稀缺藥材,卻不知道是空間裏的。”
    黃玉卿點頭,這正是她擔心的 —— 空間是朔北最後的底牌,靈泉的治愈力、藥田的稀有藥材,一旦被京中知道,麻煩隻會更大。她看向蕭勁衍:“密衛得再加派些,尤其是藥坊和工坊的核心區域,工匠的家人也要暗中照拂,別讓他們被人拿捏了把柄。”
    蕭勁衍應下:“我已經讓人去查戶部侍郎和柳家的底細了,順便給京中遞個信,就說‘朔北發現有人竊取軍事物資圖紙’,看看少帝怎麽反應。”
    念北忽然道:“娘,我覺得不止京中勳貴。周顯說,他見過一次跟他接頭的人,那人說話帶點西域口音,像是…… 像是之前跟咱們做過皮毛生意的回鶻商人。”
    黃玉卿心裏一動 —— 西域?之前念北跟西域部落建了盟友關係,可也有沒合作成的部落,會不會是有人聯合了中原和西域的勢力,一起盯著朔北?她沒說出來,隻道:“你讓人去查那個回鶻商人,別打草驚蛇。”
    夜色漸深,工坊的爐火依舊旺著,映得每個人的臉忽明忽暗。念北看著賬冊上的數字,忽然覺得那些原本代表著財富的墨跡,此刻都像是藏著尖刀;蕭明軒握著那張高爐圖紙,指腹蹭過紙上的線條,隻覺得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黃玉卿走到窗邊,望著遠處新都的燈火,風從窗縫裏鑽進來,帶著一絲涼意 —— 朔北的好日子,從來都不是憑空來的,暗處的刀子,從來都沒停過。
    “時候不早了,都回去歇著吧。” 黃玉卿轉身,聲音溫和了些,“明天還要跟工匠們商量,給工坊加道‘暗鎖’,圖紙隻準在暖閣裏看,看完就燒。”
    眾人應下,陸續往外走。蕭勁衍走在最後,見黃玉卿還站在窗邊,上前握住她的手:“別擔心,有咱們在,朔北亂不了。”
    黃玉卿點頭,靠在他肩上,看著窗外的月光:“我不是擔心現在,是擔心以後。這些間諜隻是小角色,他們背後的人,想要的恐怕不止是技術和財富……”
    她沒說完,話裏的留白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漾開一圈圈漣漪。遠處的風還在刮,工坊的鍾聲忽然響了,一下一下,敲在寂靜的夜裏,像是提醒著所有人 —— 平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歇。而那藏在空間深處的靈泉,此刻正泛著細碎的光,像是在默默守護著這片土地,也守護著一個尚未說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