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織機藏鋒,流沙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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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北新都的晨霧還沒散,商會茶室的銅爐已燒得暖融融的。青瓷蓋碗裏泡著江南新貢的雨前龍井,水汽氤氳中,裕豐號主事李公子的手指反複摩挲著杯沿,目光卻總往窗外的毛紡工坊方向瞟 —— 那裏的煙囪剛升起淺淡的青煙,隱約能聽見織機運轉的 “哢嗒” 聲。
“蕭姑娘,” 李公子放下茶盞,臉上堆著刻意的熱絡,“咱們昨日談的毛呢代理,我回去跟家父商量了,覺得十分可行。隻是…… 貴工坊的織機技藝,實在是巧奪天工,不知能否讓在下參觀一二?也好讓我們裕豐號更清楚貨品的優勢,方便在中原推廣。”
坐在對麵的蕭念北指尖搭在銀算盤上,沒立刻應聲。她抬眼看向李公子,目光清亮卻帶著幾分疏離:“李公子說笑了。毛紡工坊有部分區域歸軍管,存放的是給軍中做冬衣的料子,不便外人進入。至於織機技藝,不過是工匠們多年摸索的小技巧,哪值得公子特意參觀?”
這話軟中帶硬,李公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他來時,父親特意囑咐,務必摸清朔北毛紡的底細 —— 據說朔北的織機改過後,效率是中原的三倍,若能拿到圖紙,裕豐號就能單獨擁有原毛呢市場。可眼前這蕭念北,看著年紀輕輕,心思卻比老狐狸還細。
“蕭姑娘這話說的,” 李公子端起茶盞掩飾尷尬,“我不過是好奇罷了。再說,咱們若是長期合作,總該多些信任才是。對了,聽聞朔北的藥材也很有名,尤其是一種能治刀傷的‘血參’,不知能否也納入合作範圍?”
念北心中冷笑。昨日談毛呢,今日提藥材,步步都往朔北的核心產業上靠。她指尖輕輕撥了下算盤珠子,發出清脆的 “嗒” 聲:“血參是軍中急需的藥材,由醫館統一調配,不對外售賣。李公子若是想要尋常藥材,我可以讓藥坊給您準備些甘草、當歸,但稀缺藥材,實在愛莫能助。”
話音剛落,茶室的門被推開,蕭明軒走了進來。他剛從城外軍營回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塵土氣息,看到李公子,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卻沒多問,隻對念北說:“爹讓你談完後去書房一趟,有要事。”
李公子見蕭明軒進來,神色更顯局促。他知道蕭明軒是朔北的軍事主事,去年打贏羅刹國的幾場硬仗,都有他的功勞。此刻見對方目光掃過來,竟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既然蕭姑娘有要事,那今日就先談到這裏。” 李公子連忙起身,“合作的事,我再回去斟酌斟酌,改日再來拜訪。”
念北點頭,沒起身相送。看著李公子匆匆離去的背影,她才轉向蕭明軒,語氣帶著幾分凝重:“這人不對勁,句句都在打探咱們的底細,恐怕不隻是想做代理。”
“爹也這麽覺得。” 蕭明軒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方才我去書房,念安正好在匯報鷹族的線索,爹讓你也聽聽。”
念北跟著蕭明軒往將軍府書房走時,黃玉卿正站在窗邊,看著庭院裏晾曬的藥材。蕭勁衍坐在書桌後,手裏拿著一張羊皮地圖,上麵用紅筆圈出了西域的幾個據點 —— 其中一個,正是流沙城。
“念北來了。” 蕭勁衍抬頭,指了指地圖,“念安查到,鷹族在流沙城有個秘密據點,常年和羅刹國殘部往來。更奇怪的是,流沙城的城主,十年前曾在中原待過,據說跟當年致仕的王太傅走得很近。”
黃玉卿聽到 “王太傅” 三個字,指尖微微一頓。王太傅正是當年老將軍中風案的元凶,去年雖已被繩之以法,但他的黨羽卻還沒完全清除。如今鷹族的據點竟和王太傅有關聯,這背後恐怕不簡單。
“王太傅的舊部,會不會還在跟鷹族勾結?” 念北湊到地圖前,目光落在流沙城的位置,“流沙城是西域通往中原的要道,他們若是在那裏設據點,既方便聯絡羅刹國殘部,又能監視咱們的商隊。”
蕭勁衍點頭,神色嚴肅:“很有可能。念安已經帶了一支輕騎,暗中去流沙城探查了,估計這幾日就會有消息。至於裕豐號,” 他看向念北,“方才戶部的密探傳來消息,裕豐號的背後,不僅有戶部侍郎,還有幾個王太傅的舊部在暗中支持。他們想要你的毛紡技藝和藥材,恐怕是想用來跟鷹族交易。”
念北心中一凜。原來裕豐號不是單純的商業試探,而是和鷹族、王太傅舊部串聯起來的陰謀。她想起昨日李公子提到血參時的眼神,如今想來,恐怕是鷹族需要血參來治傷 —— 畢竟去年跟羅刹國打仗時,鷹族也損失了不少人手。
“那毛紡的合作,還要繼續談嗎?” 念北問道。
“繼續談。” 黃玉卿轉過身,語氣平靜卻帶著決斷,“正好可以借著合作,摸清他們的底細。你多派些人盯著裕豐號的商隊,看看他們跟哪些人往來。另外,藥坊那邊,把血參的存放地再換個地方,別讓他們找到機會。”
念北點頭應下。她看著黃玉卿,忽然想起昨晚母親教她認空間藥田的事 —— 那時母親拉著她的手,指尖拂過空間裏的冰晶草,輕聲說:“這冰晶草是治火器傷的良藥,比血參還稀缺,一定要看好,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
那時她還不懂,為何母親對這冰晶草如此看重。如今想來,母親恐怕早就預料到,未來會有需要大量火器傷藥的日子 —— 鷹族若真要動手,恐怕會用到更厲害的火器。
傍晚時分,念北回到自己的院落,剛坐下,就見丫鬟進來通報,說醫館的陳大夫求見。陳大夫是黃玉卿的徒弟,負責醫館的藥材調配,平日裏很少來找她。
“陳大夫,可是藥材出了什麽事?” 念北連忙起身。
陳大夫臉色有些凝重,遞過來一個紙包:“蕭姑娘,這是今日從裕豐號商隊的馬車上搜出來的。有人看到他們的人偷偷往咱們醫館的藥材庫裏扔這個,被巡邏的士兵抓了現行。”
念北打開紙包,裏麵是一些黑色的粉末,聞起來有淡淡的苦味。她心中一動,想起母親教過的毒草知識 —— 這粉末像是 “斷腸草” 磨成的,少量混入藥材中,短期內不會有明顯症狀,但長期服用,會損傷五髒六腑。
“他們竟想在藥材裏下毒?” 念北的臉色沉了下來。若是這些粉末真的混入藥材,無論是給士兵用,還是給百姓用,都會釀成大禍。
“幸好發現得早,沒造成損失。” 陳大夫說,“隻是那被抓的人,嘴硬得很,問了半天,隻說自己是受李公子指使,其他的什麽都不肯說。”
念北握緊了紙包,指尖泛白。她知道,李公子背後肯定還有更大的勢力,隻是現在還沒到揭穿的時候。她對陳大夫說:“你先回去,把這事爛在肚子裏,別讓外人知道。藥材庫那邊,加派兩倍人手看守,再讓藥坊的人把所有藥材都重新檢查一遍。”
陳大夫走後,念北獨自坐在燈下,看著桌上的紙包。她想起母親常說的話:“做生意就像走鋼絲,既要看得遠,也要踩得穩。遇到壞人,不能硬碰硬,要學會繞著走,等找到機會,再一劍封喉。”
正想著,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念北抬頭,見黃玉卿端著一碗湯走了進來,碗裏是她最愛喝的銀耳蓮子羹。
“還沒睡?” 黃玉卿把湯放在桌上,摸了摸念北的頭,“看你的臉色,是為裕豐號的事煩心?”
念北點頭,把紙包遞給黃玉卿:“他們想在藥材裏下毒,幸好被發現了。”
黃玉卿打開紙包看了看,眉頭微蹙,卻沒太多驚訝:“王太傅的舊部,向來喜歡用這些陰損的招數。當年你祖父中風,也是他們在藥裏下了慢性毒藥。”
念北心中一震。她隻知道老將軍中風是被人暗算,卻不知道是下了慢性毒藥。這還是母親第一次跟她提起這麽細節的事。
“那時候,你爹還在邊關打仗,我剛到將軍府,什麽都不懂。” 黃玉卿坐在念北身邊,語氣帶著幾分回憶,“為了查清你祖父的病因,我翻遍了空間裏的醫書,才找到那慢性毒藥的解藥。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才知道,這世上的人心,比戰場上的刀槍還難防。”
念北握住黃玉卿的手,指尖傳來母親溫熱的體溫。她忽然明白,母親為何要教她認空間裏的每一種藥材,為何要讓她學理財、學談判 —— 不是為了讓她成為多厲害的人,而是為了讓她在這複雜的世界裏,能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
“娘,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念北的聲音堅定。
黃玉卿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發:“我知道你不會。隻是記住,凡事別太急,慢慢來。等念安從流沙城回來,咱們就有更多線索了。”
母女倆又聊了會兒,黃玉卿才起身離開。念北端起桌上的銀耳羹,溫熱的湯水滑入喉嚨,暖了胃,也暖了心。她走到窗邊,看著庭院裏的月光,忽然想起白天在商會茶室,李公子提到流沙城時,眼神裏閃過的一絲慌亂 —— 或許,念安在流沙城,能找到更重要的東西。
而此刻,遠在千裏之外的流沙城,蕭念安正潛伏在一家客棧的屋頂上。他看著下方鷹族的人跟一個穿著中原服飾的男子密談,那男子腰間掛著一塊玉佩,上麵的圖案,竟和當年王太傅府上的玉佩一模一樣。念安屏住呼吸,悄悄拿出紙筆,把那玉佩的圖案畫了下來 —— 他知道,這或許就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
月光灑在流沙城的街道上,寂靜無聲。沒人知道,一場關乎朔北安危的秘密探查,正在悄然進行;也沒人知道,那枚小小的玉佩背後,藏著怎樣的陰謀。而這一切,都將在不久的將來,慢慢揭開麵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