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顧盼的事剛落下帷幕，那邊林耀和何慧中正是蜜裏調油，感情愈發穩定。
    新年裏頭一回聚餐，林昭、顧忠賢帶著兒子顧成來林繼宗家作客，一屋子人圍著桌子，滿是飯菜香和歡聲笑語。大人聊著天，小顧成卻早早下了桌，被牆角一個鋪著軟墊的竹籃吸引了過去。
    籃子裏，兩隻小奶貓正睡得香甜。一隻通體橘黃，一隻帶著狸花紋。顧成躡手躡腳地蹲下，伸出小手指頭，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橘貓的背。那貓動了動耳朵，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繼續睡。狸花貓警覺些，睜開眼看了看他，又往橘貓身邊縮了縮。
    顧成看得眼睛都直了，那份喜愛幾乎要從眼裏溢出來。他挪到林繼宗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喊：“舅舅。”
    林繼宗正跟林耀開玩笑：“你跟慧中有什麽打算啊？我看你們這倆孩子就挺好，先當個預習。”
    林耀剛要搭話，就看到了顧成熱切的眼神。林繼宗順著孩子的目光看過去，立刻就明白了，他哈哈大笑，故意指著林耀和何慧中：“喲，看上啦？這可不歸我管，得找它們真正的爸媽去。”
    一桌人的目光頓時都聚了過來。顧成像得了聖旨，立刻拋下舅舅，邁著小短腿跑到林耀跟前，仰著頭，眼神裏全是渴望：“林耀哥哥，慧中姐姐。”
    林耀玩心大起，故意板起臉，清了清嗓子：“嗯？這兩個可不是普通的小貓。大橘，我兒子。小狸，我女兒。你隻能挑一個，要哪個？”
    何慧中在一旁被他逗得想笑，輕輕推了他一下。
    小顧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小眉毛都擰成了一團。他糾結了好半天，最後指著那隻橘色的：“我要大橘！它長大了肯定像大老虎，威風！”
    “等等。”林耀伸出一根手指攔住他，“你要了它，你就是它爸爸了。你得對它負責。它餓了怎麽辦？”
    “我喂它吃飯喝水！”顧成答得飛快。
    “它要是亂抓東西，把家裏的沙發抓壞了呢？”
    顧成愣了一下，隨即挺起小胸膛：“我……我替它挨罵！”
    林耀嘴角的笑意加深，語氣卻更嚴肅了：“最重要的一點，不能今天喜歡就要它，明天不喜歡就不要它。養了，就是一輩子的事。你能做到嗎？”
    顧成用力點頭，像是在宣誓：“我能做到！”
    他轉向自己的父母，眼裏帶著懇求。林昭有些猶豫，看向顧忠賢。顧忠賢看著兒子那副小大人的嚴肅模樣，眼裏含著笑，不易察覺地微微頷首。
    得到默許，顧成馬上歡呼著奔回籃子邊，小心翼翼地把大橘抱進懷裏。小貓在他懷裏蹭了蹭，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抱著這團溫熱，跑到林昭和顧忠賢麵前，鄭重其事地宣布：“爸爸，媽媽！從今天起，我就是大橘的爸爸啦！”
    滿屋子的大人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哄堂大笑。
    飯後，顧盼和林耀幫著顧蘭香在廚房裏收拾，水聲和碗碟輕碰的聲音裏，夾雜著兩人時不時壓低聲音的幾句笑語。客廳裏，大家看著顧成煞有介事地抱著大橘，跟它約法三章，氣氛其樂融融。
    林婉不喜熱鬧，一個人悄悄上了樓。
    林昭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這個侄女，見她離席，也找了個借口跟了上去。樓上安靜許多，林婉正站在窗邊，看到姑媽上來，便轉身去倒了杯熱茶遞過去。
    “一個人在首都，還習慣嗎？”林昭接過茶杯，指尖傳來溫熱。
    “挺好的。”林婉說，“上課，考證，接點翻譯的活兒，時間塞得滿滿當當，就沒空想別的了。”
    “家裏現在不比從前，不用你這麽拚。”林昭看著她，有些心疼。這孩子從小就獨立，獨立得讓人覺得虧欠了她什麽。
    “不是錢的事，姑媽。”林婉笑了笑，那笑容很淺，“自己掙的錢，花著踏實。再說，總不能一直靠著家裏。”
    林昭沒再勸，她知道林婉的性子。她話鋒一轉，試探著問：“你弟弟妹妹都在談朋友了，你在外麵……有沒有遇到合心意的男孩子？”
    林婉正要喝茶，聞言動作一頓，低頭撥弄著手裏的杯子，耳根卻一點點紅了。
    林昭心裏有了底，放緩了聲音：“看來是有了？”
    “……也不算。”林婉的聲音有些猶豫，“是工作上的夥伴，研究所的。導師讓我幫他翻譯些國外的技術資料。”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一說起那個人，眼睛裏不自覺地就帶了些光，“他很聰明，寫代碼搞計算機，技術方麵……我們都叫他大神。”
    “那孩子看著不錯，他追你了？”
    “有一次吃飯，導師喝了點酒，開玩笑說我倆一個搞翻譯一個搞技術，郎才女貌，正好互補。”林婉的聲音更低了，“他沒反對，我……我也沒反對。後來大家就都當我們在談朋友了。”
    林昭聽得有些好笑，這算哪門子談朋友。她追問：“那多久了？”
    “快兩年了。”
    兩年？林昭心裏一驚，這可不算短了。“那他這次過年，沒說讓你跟他回家見見父母？”
    林婉搖搖頭：“他爸查出了肝癌，晚期了。他這次回去，是去看他爸的。”
    林昭心裏一沉，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她放緩了語氣：“那……他也沒請你和他一起去看看？”
    “他媽媽陪他爸爸來首都看病的時候，他帶我去看望過。”
    這還算句像樣的話，林昭心裏稍稍安慰了些，至少那男孩是認真的。她又問：“那你們平時約會都去哪兒？首都好玩的地方多，你們年輕人總要逛逛街，看看電影吧？”
    “實驗室。”
    “……什麽？”林昭以為自己聽錯了。
    “大部分時間都在實驗室。”林婉的表情很平靜，像在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偶爾出去看場電影。”
    林昭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那挺好，看過什麽？”
    “就一次。一場進口的科幻片，動畫效果做得特別好。”林婉似乎想起了什麽，嘴角撇了撇，“看完之後，他拉著我，給我講了一個星期的三維動畫拍攝和渲染原理，從光線追蹤講到粒子特效。”
    林昭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林婉補充道：“太無聊了，後來就再也沒去過電影院。”
    林昭默默地把茶杯放回桌上，看著自己這個邏輯異於常人的侄女，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她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