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莉莉頂著兩個黑眼圈，端著杯速溶咖啡，習慣性地打開了自家網店的後台。
    下一秒，她手裏的鼠標一滑，差點掉在地上。
    “個、十、百……”
    她使勁揉了揉眼睛，把臉幾乎貼在了屏幕上，手指哆哆嗦嗦地戳著上麵那個黑色的數字，嘴裏反複念叨，生怕是自己熬夜熬出了幻覺。
    預訂量，二百三十七！
    僅僅一夜之間！
    “茜茜！蔡茜！發財了！快來看！”周莉莉立馬打了個電話給蔡茜，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聲音裏混著激動和不敢相信的顫音。
    蔡茜立馬從林昭家趕了過來，隻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數字，那股初見的驚訝就迅速沉澱下來，變成了另一種更深沉的考量。她二話不說，摸出手機就撥了個號碼。
    電話一通，她直接開口：“慧中，別睡了，給你半小時起床。帶上你的公章和你的腦子，火速到三樓來，要簽合同了，大合同！”
    電話那頭的何慧中顯然還神遊天外，隻迷迷糊糊地“嗯嗯”應著。
    一個小時後，四個人已經整整齊齊地坐在了李強工廠那間樸素的辦公室裏。
    何慧中一進入工作狀態，就像變了個人。她拿著合同，戴上眼鏡，逐字逐句地審閱，鏡片後的目光冷靜得像手術刀。時不時就某個條款的措辭提出疑問，李強那邊也是有問必答，態度坦誠。
    雙方在幾個細節上稍作修改，比如違約金的具體計算方式和交貨批次的劃分，李強都從善如流，當場就讓助理修改打印。
    整個過程順暢得讓人意外，沒有商業談判中常見的拉鋸和扯皮，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等何慧中利落地收好簽完字的合同，李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辦公桌後麵拎出來一個東西，放到了蔡茜麵前。
    那是一個外形精巧的太空艙貓包。
    無論是薄荷綠和米白的顏色搭配，還是帆布與透明亞克力的材質拚接，都和蔡茜昨天畫出的設計稿一模一樣。她甚至隻在備注裏提了一句“拉鏈頭要做成貓爪形狀”，此刻那可愛的貓爪五金件就正安靜地躺在那裏。
    “這……”蔡茜伸手接過，指腹劃過光滑的透明罩，又試著拉了拉鏈條，順滑得沒有一絲阻滯。
    這速度，這執行力，簡直是把她的想法從腦子裏直接複製粘貼了出來。
    李強撓了撓後腦勺，臉上帶著幾分工科男特有的靦腆：“昨晚回去我就讓版房的老師傅加了個班，想著早點把樣品打出來，您也能早點看到實物，心裏好有個底。客戶的需求，就是我們努力的方向嘛。”
    這話樸實得掉渣，卻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能砸進人心坎裏。
    周莉莉湊過去摸了摸，眼睛放光：“這貓包做的可真漂亮！現在城裏養貓養狗的人跟養孩子似的，金貴著呢。咱們回去也琢磨幾個尺碼，掛網上預售試試，這玩意兒肯定也是爆款！”
    回去的路上，蔡茜還抱著那個貓包樣品，手指在上麵來回摩挲，像是得了什麽稀世珍寶。
    開車的趙長平從後視鏡裏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打趣：“怎麽，一個樣品就把你給收買了？瞧你這愛不釋手的樣子。”
    “你不懂。”蔡茜抬起頭，眼睛裏閃著一種異樣的光彩，“我隻是覺得，這裏的人做事，特別講規矩。”
    她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醞釀一個重大的決定。
    “從簽合同到出樣品，每一步都透著一股專業和嚴謹。我感覺，他們骨子裏就有種樸素的法律意識和契約精神。”
    趙長平聽得一愣。
    隻聽蔡茜話鋒一轉，語氣裏帶著幾分按捺不住的興奮：“你說，咱們要是在這兒開個律師事務所，是不是也能風生水起？”
    車裏瞬間安靜下來，隻有引擎在平穩地嗡鳴。
    趙長平握著方向盤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他從後視鏡裏深深看了一眼蔡茜，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慵懶隨性的臉上，此刻寫滿了認真。
    這丫頭，不是在開玩笑。
    趙長平的腦子飛速轉動起來。
    蔡茜的直覺精準得可怕。這個地方，就像一個正在野蠻生長卻又極度渴望秩序的巨人。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工廠和作坊，處處是商機，也處處是潛在的糾紛。
    今天的李強，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有強烈的契約意識，願意為專業付費，這樣的人在這裏絕不是少數。他們需要有人告訴他們，合同怎麽簽最保險，股權怎麽分最合理，勞動風險怎麽規避。
    這是一個巨大的，尚未被充分開墾的法律服務市場。
    “茜茜姐說得對。”一直沉默的何慧中忽然開口，她推了推眼鏡，目光冷靜，“今天簽合同的時候我就發現，李廠長的合同版本很初級，很多條款都有優化的空間。他們有尊重規則的心，但缺少構築規則的專業能力。我們要是能進來，對他們來說就是及時雨。”
    周莉莉在後座探過頭來，眼睛亮晶晶的，關注點永遠那麽精準：“開律所？賺錢嗎？啟動資金要多少？跟我們賣包比，哪個利潤高？”
    一連串的問題把車裏嚴肅的氣氛衝得七零八落，趙長平忍不住笑出聲。
    “你這個小財迷。”他笑罵一句，隨即神色一正，語氣裏已經帶上了決策者的果斷，“我那個所在滬市經營了十幾年，名頭還算響亮，直接過來開個分所，牌子是現成的，能省去一大半的麻煩。”
    他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著，像是在敲定一個個關鍵節點。
    “至於人手……慧中，你就是現成的大將。我再把林耀那小子調過來。你們倆都是本地人，知根知底，跑業務拉關係都方便。你主內，他主外，這個班子，我看行！”
    何慧中眼中閃過一絲光亮。能在自己家鄉獨當一麵，開創一番事業，這機會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
    “林耀那邊沒問題，我回頭就跟他說，他能樂得蹦起來。”
    蔡茜看著後視鏡裏神采飛揚的幾人，懷裏的貓包樣品仿佛也變得滾燙。
    一個不經意的念頭，在短短幾分鍾內，就被這群行動派變成了一個脈絡清晰、人員齊備的可行性方案。
    這種感覺，比網店爆單一萬單還要讓人熱血沸騰。
    趙長平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拐上了一條更寬闊的大道。
    “行了，就這麽定了！”他聲音洪亮，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魄力，“慧中，你明天就開始物色辦公場地！莉莉，你幫慧中算算賬，做個預算出來！咱們這次，玩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