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莉莉無奈說原諒,嶽父賜名周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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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女兒的麵上,周莉莉心頭那塊堅冰,終於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
她點了頭。
“你起來吧。”
嗓子幹澀得像是要裂開,每個字都說得艱難。
李垚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浮木,連滾帶爬地從冰涼的地板上站起。
動作快得失了體麵,顯得狼狽不堪。
他胡亂用袖子抹了把臉,也分不清是淚是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隻剩下搖尾乞憐般的討好。
他快步走過去,從周莉莉懷裏接過小饅頭,動作笨拙,卻又輕柔到了極點。
小饅頭在他懷裏動了動,咿呀了一聲,細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領。
李垚的心髒像是被這隻小手攥住,瞬間化成了一灘水。
他低頭,虔誠地親了親兒子的額頭,又轉向女兒,努力擠出一個笑。
“湯圓,我們出去和小弟弟玩,讓媽媽好好睡一覺。”
湯圓看看他,又扭頭看了看床上臉色蒼白的媽媽,輕輕“嗯”了一聲。
父子三人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臥室門“噠”的一聲輕響,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外,先是傳來湯圓刻意壓低的笑聲,清脆如風鈴。
接著是小饅頭含糊不清的咿呀學語。
還夾雜著李垚故作蠢笨的怪叫,他在學小狗叫,一點都不像,滑稽得讓人心酸。
周莉莉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
就這麽原諒他嗎?
那這兩個月她受的委屈,掉的眼淚,熬的每一個不見天日的夜,又算什麽?
可不原諒,又能怎麽樣?
何慧中那張嚴肅的臉,和她冷靜到刻薄的話,在腦中回響。
“法院判離,隻看一條,夫妻感情是不是真的完全破裂了。”
“你別管別人,就摸著你自己的心口窩問,你對他,對這個家,還有沒有感情?”
周莉莉下意識地抬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裏不疼,也不亂跳,隻有一種長久的,被掏空後的麻木。
可剛剛李垚跪在地上,像條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一樣看著她時,這片麻木的荒原裏,還是泛起了一絲尖銳的酸楚。
是恨嗎?
好像不是。
是愛嗎?
更說不上。
那是一種被耗盡所有力氣後的疲憊。
她想起前天去幼兒園接湯圓,別的小朋友都笑著撲進爸爸媽媽懷裏。
隻有湯圓,自己背著小書包,安安靜靜地走到她身邊,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
那個小小的、沉默的背影,像一根針,紮得她心尖都在滴血。
算了。
這兩個字在心裏落定,像一塊巨石終於沉入不見底的深淵。
周莉莉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更重要的,是放過孩子。
緊繃了近兩個月的神經一鬆,排山倒海的困意瞬間將她吞沒。
床,似乎從來沒有這麽軟過。
被子,也好像帶著陽光的暖意。
門外的聲音漸漸遠去,化作模糊的背景音。
在徹底沉入黑暗之前,她隱約聽到李垚壓著嗓子對女兒承諾。
“湯圓,爸爸以後再也不惹媽媽生氣了,我們一起保護媽媽,好不好?”
這一覺,周莉莉睡得格外沉。
得知女兒女婿和好,周建軍和趙秀娥懸了兩個月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
趙秀娥眼圈還是紅的,坐在沙發上,半天沒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順氣。
那天她被氣暈過去,醒來看到老伴熬得通紅的眼睛,她就想妥協了。
什麽姓不姓的,哪有女兒的安穩日子重要?
可這口氣,她咽不下,老周家也咽不下。
幸好,親家那兩口子是明白人。
“要我說,莉莉那公婆,真是沒得挑。”趙秀娥緩過勁來,對悶頭抽煙的周建軍說,“特別是李垚他爺爺奶奶,這麽大年紀,連夜趕過來,進門第一件事不是護犢子,是先跟莉莉道歉。指著李垚鼻子罵的時候,我這心裏頭才算敞亮了點。”
周建軍把煙頭狠狠按滅在煙灰缸裏,喉嚨裏發出一聲沉悶的冷哼。
他心裏的那團火,可沒那麽容易消。
月子裏給女兒冷暴力,這叫什麽事?
他周建軍捧在手心裏的女兒,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天大的委屈!
“行了,莉莉都說原諒他了,你還板著個臉給誰看。”趙秀娥瞥了他一眼,“我聽顧盼她媽說,她孫子大名叫林何暉,父姓加母姓。現在都興這個,省得吵架。”
周建軍猛地掐滅了煙。
渾濁的眼底,有什麽東西被點燃了。
他僵硬的脊背瞬間挺直。
對啊!
他怎麽就沒想到!
這事就這麽算了,那小子絕對不長記性。
可真要逼著離,又舍不得兩個孩子。
這個辦法,是個兩全其美的敲打!
他琢磨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摸出手機就給女兒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時,周莉莉剛被李垚扶著喝了半杯溫水,正虛弱地靠在床頭。
李垚像隻受驚的兔子,正在一旁削蘋果。
刀工慘不忍睹,好好的蘋果被他削得坑坑窪窪,瘦了一大圈。
“喂,爸。”
“莉莉,小饅頭的戶口報了沒?”周建軍的聲音沉穩如山,聽不出半分喜怒。
“還沒呢,這不是……一直沒空去。”
李垚削蘋果的手猛地一頓,耳朵豎得筆直。
“我跟你媽商量了一下,給他改個大名。”
周建軍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千斤重的秤砣,清清楚楚地通過聽筒砸了過來。
“就叫,周李信。”
“周家的周,李家的李,信用的信。”
周莉莉徹底愣住了。
周……李……信?
她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身邊的李垚。
周建軍的聲音還在繼續,生怕她不明白其中深意,又補了一句。
“人無信,而不立。”
“讓他一輩子記住,也讓你記住,這個‘信’字,到底有多重!”
這話的分量,像是憑空降下的一座大山,砸得整個臥室一片死寂。
周莉莉的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爸這是在給李垚上枷鎖。
一道刻在兒子名字上,終身都摘不掉的枷鎖!
這既是懲罰,也是永世的警示!
李垚的臉,上演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變色大戲。
先是煞白。
再漲成血紅。
最後,那紅色沉澱、發酵,變成了難堪的豬肝紫。
他手裏的蘋果“咕嚕”一下掉在地上,滾到了牆角,他卻毫無知覺。
周李信?
他幾乎已經能預見到,未來無數個場合,當別人好奇地問起兒子名字的由來時,自己那張無處安放的老臉,將要如何被反複公開鞭屍。
這哪裏是取名?
這分明是公開處刑!
還是終身監禁!
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被塞了一團滾燙的棉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有什麽資格反對?
他親手丟掉的“信”,如今嶽父幫他撿了起來,用最決絕的方式,刻在了他兒子的身份上。
他除了跪著接旨,還能做什麽?
“爸,我……”周莉莉剛想開口。
“媽媽!”門口探出一個小腦袋,是湯圓。
她看見地上滾動的蘋果,好奇地跑過來撿起。
又看見爸爸那張五彩斑斕的臉,天真地問:“爸爸,你怎麽了?臉紅得像猴子屁股。”
李垚:“……”
一口老血直衝天靈蓋,他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原地去世。
電話那頭的周建軍聽到了外孫女清脆的聲音,語氣總算緩和了些。
“就這麽定了。你告訴李垚,這是我們老周家最後的讓步。”
“名字是提醒,日子還得你們自己過。”
“讓他,好自為之。”
說完,電話就掛了。
周莉莉握著手機,看著窘迫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的李垚,心裏那點殘存的怨氣,竟被女兒一句“猴子屁股”給戳破了。
她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她把手機放到床頭櫃,聲音淡淡地,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聽見了?”
“兒子的名字。”
李垚猛地一個激靈,像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聲音比蚊子還小。
“聽……聽見了,挺好的,這名字好……特別好……”
就是臉皮,像是被人正反兩記耳光扇過,火辣火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