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兩對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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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禮部這邊消息還沒有傳回來。
魏叔玉府上倒是來了幾位重量級的人物。
首當其衝的是大唐東宮太子李承乾以及長樂公主李麗質。
接下來的則有宰相房玄齡以及唐儉府上的老管家,裴家的裴玄等人。
眼看著今日就是放榜的日子,這幾家的當家人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他們既想要知道結果,又沒有那個勇氣去禮部那邊一探究竟。
最後便“心有靈犀”般全聚集在了魏叔玉家裏。
頗有一種受害者家屬集合的感激。
全場之中,隻有長樂公主李麗質是一臉輕鬆的模樣。
作為本次賭注的當事人,李麗質從頭到尾都是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
倒是身為兄長的李承乾反倒有些坐不住了。
雖然這一次的賭注,從李世民那邊起,便已經當成了兒戲。
可自己的這位妹妹畢竟是女兒家,有了這樣的名聲終究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最好的結果自然是魏叔玉那邊的學生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完成這個賭約,從正麵擊敗那王仲德。
如此一來,才能真正的以絕後患。
“哎……”
想到這些,李承乾不禁暗暗歎了口氣。
想要擊敗那王仲德談何容易,他作為大唐儲君,終究還是有些特別的渠道去打探消息的。
他已經派人私下問過了那些參加科舉的考生,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此次的考試難度,難如登天。
就連國子監,弘文館裏麵的佼佼者,都沒有了往日那傲視群雄的自信。
更遑論房遺愛,唐善識這幾個家夥……
李承乾偷偷看了臉色平靜卻雙拳緊握的房玄齡,大致是知曉了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能臣心中的想法。
既想要兒子考的好,又怕自己期望太高,最終失望太大。
“房大人,這等事情,我們能做的也隻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遺愛他這一次能勇敢的進入考場,這就已經遠超同輩了,所以不管結果如何,您都應該以遺愛為驕傲才是啊!”
李承乾站起來,一臉真誠地對著房玄齡說道。
在同輩之中,那些人不是早早的門蔭入仕,便是在家裏混吃等死。
像房遺愛這樣願意認認真真地讀書學習,然後通過科舉堂堂正正地進入朝堂的可以說少之又少。
光是這一份心氣,就已經足以自傲了。
在李承乾站起來的同時,房玄齡便已經站了起來。
他沒有自持老臣而擺什麽架子,而是微微側身,避開了李承乾的行李。
“太子殿下說的是,不過說句實話,微臣並不是擔心遺愛他沒有考上,而讓微臣和房家丟了臉麵,而是……”
房玄齡說到這裏,歎了口氣,一絲不苟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而是微臣怕遺愛心氣太高,這一次又將事情鬧得如此張揚,若是萬一沒有得償所願,以遺愛那孩子的性子,怕是多半要一蹶不振,成為……成為一個廢人了啊!”
房玄齡眼睛微紅,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他在考試前,從來不過問房遺愛準備的如何了。
在考試的時候,連考場都不敢多停留一刻,生怕傳出來什麽閑言閑語。
在考試之後,更是繞著禮部走,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甚至連入選名單送到李世民跟前時,隻要他能再多停留半刻,便能知道最終的結果。
可是他還是忍住,最後選擇放棄了。
做了這麽多事情,所有人都認為他房玄齡是怕兒子考的太差,以此影響房家的名聲。
可他今日才將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不是怕房遺愛考砸了,而是怕自己的兒子會因為一次的失利而一蹶不振!
房玄齡說完之後,在場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了起來。
相比於他而已,剩下的幾家明顯沒有那麽多的包袱,他們隻是單純的想要知道結果罷了。
如果自己公子能夠考上,那自然皆大歡喜。
要是考不上,也屬正常。
因為他們也都聽說了,那麽困難的試卷,能寫完的都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別說他們家的公子,又哪是讀書的料啊!
他們對於本家公子的了解,明顯還是上一個版本,殊不知在魏叔玉的催動下,版本早已經更新了。
房玄齡說完話,李承乾也沉默了下來。
雖說他身為太子,卻終究是一個晚輩,並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對方。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羨慕房遺愛的。
至少從今日這裏就可以看出,房玄齡對於兒子那真的是沒話說。
“要是父皇能對孤這樣,便好了……隻是可惜……”
李承乾眼瞼垂了下來,明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就在幾日前,自己的這位父皇曾經試探性問過他意見,說是越王府離宮裏太遠,問問能不能讓李泰直接住進武德殿,往後父子相見,也能容易一些。
麵對著李世民一臉期待的眼神,太子李承乾自然不好多說什麽。
因為但凡他說出一個“不”字,那便會讓李世民覺得他小肚雞腸,上不孝於父親,下不仁於手足。
最後還是太上皇李淵一句話給否定了。
當時李淵隻是淡淡問了句:“讓青雀住進武德殿,莫非二郎想要換太子了?”
李淵的一句話,直接懟得李世民下不來台,最終隻能一臉尷尬地落荒而逃,說是此事再議了。
李承乾看著房玄齡不禁觸景生情。
房父會擔心兒子因為考試失利而傷心,而自己的父皇卻似乎從不擔心自己因為李泰被偏愛,而黯然神傷吧……
一時間,房間裏的人各懷心事,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望著眼前的一幕,魏叔玉也是一臉唏噓。
看來有些事情,從古至今都沒有太多變化。
上到權貴公卿,下到販夫走卒,幾千年來,所思所想,一脈相承。
於是乎,魏叔玉幾乎脫口而出道: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這首詩,是後朝蘇軾的。
可魏叔玉卻覺得用在這裏極為合適。
隨著魏叔玉話音一落,全場瞬間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