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單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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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嗎?”
“可說到底,你其實什麽也不明白。”
女子聽了季鳴的推理,非但沒有憤怒,反而發出帶著嘲諷意味的冷笑,旋即轉身,打算推門離開。
“我不明白什麽?”
望著製服女子的背影,季鳴有些著急,大聲說道:“看在大家都來自29世紀的份上,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作為時空管理局的員工,為什麽被困在這裏?這很不合邏輯!”
聽了季鳴一連串的問題,正打算離開的製服女子,白淨纖細的手懸浮在門把手上,停頓了約莫幾秒鍾時間。
邏輯…
長歎一口氣,女子似乎下定某種決心,轉過身,緩緩向季鳴走來,來到他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兩條大長腿輕輕旋轉,翹了一個二郎腿。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即便如此,你還是想聽嗎?”製服女子輕聲問道。
嗯~
季鳴沒有哪怕一秒鍾思考,重重點頭。
女子微微點頭,她眯起眼睛,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時空裂痕,其實是一條單行線。”
“管理局能夠定位,並且將員工傳送到特定年代,但卻沒有辦法將員工帶回未來。”
“也就是說,當我和搭檔被送到21世紀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再也回不去了。”
聽到這番話,季鳴猛的一怔,神色中充滿不可思議。
“可是,新聞裏說,時空管理局已經完全掌握了裂痕,能夠將意外掉落在曆史長河中的人,很輕鬆的帶回未來。”
“我還看了很多專題采訪,那些被管理局帶回來的人,繪聲繪色,描述曆史中的場景,就好像他們親身經曆的一樣!”
製服女子不動聲色,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稍稍上了點年紀,卻五官精致,妝容秀氣的臉。
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細枝香煙,女子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在29世紀,人類早已經禁止一切煙草,但此刻,女子卻似乎十分享受,白色煙霧進入肺部,火辣辣的,再被從口中輕輕吐出,帶來的那種快感。
“新聞之所以存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讓普通人,看到頂層想讓他們知道的消息。”
“真相永遠不會被大眾掌握,隻是屬於少數人的權利,這才是人類世界永恒不變的真理。”
“假設29世紀的人知道,時空裂痕是單行線,一旦因為意外進入其中,就再也回不去了,人們會怎麽想?會有多恐慌?哪一個領導者,原因看到恐慌在群眾中蔓延?”
“至於管理局存在的意義,也是為了保護頂層已經擁有的權利。”
“畢竟曆史是可以改變的。”
“就像你,提前將29世紀的技術帶到了21世紀,會對未來造成何種影響,恐怕沒有任何學者能夠解釋清楚。”
“我們這些管理局的員工,被派往不同曆史節點,就是為了保護曆史,不要因為穿越者而發生改變。”
“又因為時空裂痕無法返回,保護曆史唯一的辦法,就隻有消滅。”
“是的,管理局從來不負責將穿越者帶回去,隻負責將其消滅。”
“而要是我們拒絕執行命令,那麽我們生活在29世紀的家人,就會遭到牽連。”
“管理局高層把這個,叫做軟肋。”
“你們覺得我們是精英階層,被管理局選中的人。”
“而在高層看來,我們都是有軟肋的人,可以輕易控製,成為提線木偶的人。”
“剛才你說到我的搭檔,甚至聽你話裏話外的語氣,還在懷疑我搭檔的消失,是不是和我有關。”
“現在我就可以明確告訴你,我的搭檔的確已經死了。”
“但他的死,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他不堪忍受,軟肋被高層緊緊抓在手心裏,不堪忍受自己傀儡一般,殺害那些無辜穿越者,所帶來的心理煎熬!”
季鳴驚呆了。
被製服女子突如其來的表白,徹底驚呆了。
他完全不會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子。
所謂時空管理局的本質,是穿越者銷毀機構,消滅一切進入時空裂痕的人,以保護曆史不被改變,高層的權利不被剝奪。
煙頭被女子隨意仍在木質地板上,用腳踩滅,季鳴卻沒有出言阻止,女子隨後又從煙盒裏拿出一支,點燃,繼續當著季鳴的麵吞雲吐霧。
“可是你不一樣。”
女子忽然話鋒一轉說道:“因為你是魂穿,管理局沒有提供任何信息,是我自己發現了你,因為光魔影像所用的技術,遠遠超越這個時代。”
“按照道理來說,即便沒有來自高層的命令,一旦發現穿越者,我也應該按照章程,主動出擊。”
“如果放在幾年之前,我剛剛為管理局工作的時候,一定會毫不猶豫這樣做。”
“但今時不同往日,自從王堯臣,也就是我那位搭檔自殺之後,我就陷入一種深深的自我懷疑,懷疑自己在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對的。”
“管理局告訴我們,要保護曆史不被更改,但其實,我們在保護的東西和曆史毫無關係,隻是在保護高層在未來的特權,保護他們的權利,不會因為曆史更迭而改變。”
“太多了,為管理局工作的這些年,我已經見過太多無辜的穿越者,因為一不小心,來到曆史的某個片段而喪命。”
“有在讀初中的學生,因為回家路上,意外經過一條裂痕,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這段曆史,我們奉命殺了她,將她的屍體丟在永定河裏,那天剛好下大雪,瘦瘦的身軀很快被冰封住,直到半個月後,她才被警察發現,全身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
“有一個患有老年癡呆的大爺,他看到我們的時候,還以為是孫子孫女,終於有時間來看自己了,高興的手舞足蹈,非常用力和我們擁抱,用布滿褶皺的雙手,撫摸我們的臉,眼眶裏隱隱有晶瑩的液體湧動,我們還是殺了他,將屍體埋在城南荒山上。”
講到這裏,製服女子聲音哽咽,似乎想起許多不願回憶,更無法麵對的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