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鳴驚呆了。
    原本他希望通過自己縝密的邏輯推理，來打破製服女子心理防線，從而得知事情的真相。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真相居然如此不可思議。
    眼前這個身材火爆的女子，非但不是自己的敵人，更有可能，她也是一個被迫流落在21世紀的可憐人。
    想到這裏，季鳴目光和聲音均變得柔和，他輕歎一口氣，低聲問道：“我該怎麽稱呼你？”
    “叫我莎拉吧。”
    製服女子微微一怔，她沒料到，季鳴會忽然問自己名字，但僅僅停頓不到一秒鍾，她也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呢？”
    “我不是指你現在的身份，而是在你來這裏之前，叫什麽名字，又是做什麽的？”
    季鳴微微一笑，十分坦然說道：“張遠恒，地球聯邦華夏東區出生，畢業於西北工大，是代號水上佛羅倫薩的一名係統維護員。”
    講完這些，季鳴又覺得還不夠詳細，繼續補充道：“因為魂穿的關係，張遠恒和季鳴兩個靈魂已經完全融合了，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究竟是來自29世紀的穿越者，還是21世紀眼神清澈愚蠢的大學生。”
    噗呲～
    聽到眼神清澈愚蠢幾個字，莎拉破天荒笑出了聲，隨著這個發自內心的聲音，季鳴與莎拉之間的所有敵意和防備，仿佛也像多變的夏季天氣一樣，漸漸煙消雲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初兩個人隔著辦公桌，距離甚遠。
    又過了一段時間，兩人來到窗前，麵對外麵的高樓大廈和霓虹燈，感慨兩個不同時空的差異。
    到最後，他們倆背靠著落地窗，盤腿坐在木質地板上，肩膀挨著肩膀。
    “如果在我們那個時空，真的很難想象，剛認識的陌生男女，居然會聊這麽久，還坐在一起喝茶。”莎拉感慨道。
    季鳴頗為讚同點了點頭，“21世紀，男女對立剛剛開始，再加上科技不成熟，無論男女都無法徹底擺脫異性，完成基因延續。”
    “所以大街上依然有許多情侶，手挽著手，不像我們那個時空，男女之間別說接觸，甚至連多看對方幾眼，都覺得是某種挑釁，連磁懸浮列車都分男女車廂，從心理到生理，男女之間有著非常全麵的隔離製度。”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喜歡21世紀。”
    莎拉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為什麽？21世紀有什麽好？一個小小的地球，卻分裂成226個國家，這還隻是聯合國注冊在案的，背地裏，各種分離勢力更多。”
    “我們29世紀就完全不同了，地球聯邦建立，讓所有人類終於共同的目標，共同的身份，大家一起朝著星辰大海努力，不分彼此，更沒有相互間的敵意和製裁。”
    “而且要說科技與文化，差距就更大了，可控核聚變讓地球擁有了用之不竭的能源，準人工智能又替代了絕大多數人類勞動，幾乎所有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依照自己的愛好活著。”
    “想當初，我就是因為熱愛，才考入時空管理局的。”
    “你難道不是因為熱衷於算法和文化，才去了代號水上佛羅倫薩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個引擎，說是為了完善文化內核，其實背地裏貓膩大著呢，你們老板買了全聯邦最高算力的服務器集群，我才不信，一個搞文化內核的公司，居然要用天文數字的算力。”
    隨著了解的深入，季鳴和莎拉之間的誤解，算是徹底煙消雲散了，莎拉言語間沒了之前的冰冷，甚至開始變的俏皮起來，調侃季鳴在29世紀服務的公司，背地裏藏著大陰謀。
    “可能吧。”季鳴聳了聳肩，“就算公司真的有什麽顛覆世界的計劃，也不會讓我這樣的小員工知道，我隻知道代號水上佛羅倫薩，真的有一個非常美好的願景。”
    “提取人類曆史上所有文化產品內核，進行融會貫通，讓人類在各個文化領域的創造力，都得到長足進步，如果真能做到的話，那可實在太好了。”
    “加繆與曹雪芹，馬爾克斯與魯迅，所有偉大的思想在人工智能的領域內，激烈碰撞，交融，鬼才知道最後會誕生一個什麽樣的產物。”
    “盡管我無法想象結果，但我覺得，結果一定會非常有趣。”
    哎～
    莎拉一腦門黑線，對眼前這個充滿理想主義色彩的理工科男生，真的是又愛又恨。
    有理想總是好的，可聽來聽去，季鳴這廝的理想，似乎就是想見證有趣的誕生，至於一個融合所有文化基因的全新內核，是否會導致天下大亂，並不是季鳴關心的問題。
    “說真的。”莎拉忽然語氣變的略顯嚴肅，“你打算在21世紀做什麽？”
    這…
    問題好大，季鳴一時間有點懵。
    他不得不思考片刻，重新組織語言說道：“個人方麵，我想嚐試一下愛情。”
    “盡管從29世紀的眼光來看，愛情完全是浪費時間，依靠促進大腦分泌多巴胺的技術，人類完全可以做到比愛情快樂十倍，百倍的狀態。”
    “但我還是好奇，愛情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在所有文化作品中，人們對愛情如此執著，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
    “在我從小生活的社會，並沒有這樣的機會，因為任何與愛情相關，甚至是男女間稍稍接近的行為，都會受到社會的直視，陷入非常被動的輿論風暴。”
    “但這裏不同，21世紀的人們，普遍對愛情抱著友好，甚至向往的態度，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親身驗證書裏描述的瘋狂行為，到底有著怎樣的魔力。”
    聽了季鳴的話，莎拉微微頷首。
    在她內心深處，其實也不是沒有產生過動搖，每當看到公園裏，情侶相互依偎著散步，共同品嚐一塊冰激淩，笑出聲來的時候，莎拉也充滿羨慕。
    隻可惜時空管理局帶給她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再加上搭檔的自殺，讓她至今不敢越雷池一步。
    季鳴又一次梳理思路，繼續說道：“工作方麵嘛，就盡可能攪動21世紀這攤死水吧。”
    “這具身軀的原主，對於帝國主義，有著發自肺腑的厭惡和憤怒，這種情緒也影響了我的人格，穿越之後，我也越來越覺得有些國家或者勢力，非常討厭，是阻礙人類進步的巨大障礙。”
    “剛才你也說了，人類麵對無垠宇宙的時候，渺小的就像大海裏一個水分子，這種情況下還每天忙於內鬥，實在是愚蠢至極。”
    “別的領域我不擅長，但在文化，或者說文化與AI融合這個領域裏，21世紀的對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夠看。”
    “現在是漫畫，再過幾天就是動畫，然後是電影和電視，最終是音樂和文字。”
    “光魔引擎脫胎與水上佛羅倫薩計劃，我又按照21世紀的生產力水平，做了優化，相信橫掃文化領域，並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然後呢？”
    莎拉露出不解的神情，忍不住插嘴問道：“我知道水上佛羅倫薩引擎名聲在外，可是你就算真的稱霸本時空文化領域，又能怎麽樣呢？”
    “那些政客，那些愚昧的傳統勢力，會按照你的路線前進？”
    “不太可能吧？”
    “依我看，就算你把文化領域搞的再好，世界依然是這個世界，黑暗還是會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瘋狂生長。”
    天真…
    聽了莎拉的話，季鳴在心中暗暗給出評價，這位時空管理局的精英，似乎和他想象中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樣子，有蠻大差距。
    季鳴耐著性子解釋道：“老話說得好，科學即力量，文化即霸權。”
    “或許，你有點太低估文化，對於人類社會的影響力了。”
    “就拿你剛才抱怨過的，地球很小，卻分裂成兩百多個不同國家和勢力這件事來說。”
    “假設我們以文化的力量，潛移默化將這種觀念，帶入文化作品中，灌輸到現代人的思維中，會發生什麽呢？”
    “就算不影響所有人，隻影響其中一部分，也足以在社會上形成一種類似共識的風潮，大家都覺得地球太分裂了，應該更加統一。”
    “短時間或許影響有限，但隻要這種文化共識不斷傳播下去，遲早會成為整個人類共同的願望，到那時候，這種力量就會推動社會進步。”
    “說到底，除去少部分國家，大多數現代國家還是靠選票說話，一旦民眾形成共識，就是足以改變上層階級行動的力量。”
    “以此推理下去，無論是LGBT問題，宗教問題，困擾人類社會的所有問題，其實都可以從文化領域，找到解決方案。”
    “這種方案或許不像戰爭那樣直接，但造成的影響，卻更加根深蒂固，畢竟文化共識一旦達成，影響的可不是哪一個人，而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影響整個人類。”
    莎拉目光閃亮，微微張開嘴巴，表情十分震撼。
    如果不是今天季鳴現身說法，她或許永遠不會想到，文化居然有著如此強大的力量，季鳴的描述堪比宗教，不，比世界上已知的任何宗教，都要影響深遠。
    控製文化，就等於控製了人類社會？能夠定義未來人類發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