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林笙眼神中的不解，楚瑩手腕一轉，炫耀似的揮舞了一下那把長刀，刀鋒劃破空氣，帶起一聲輕微的“嗡”鳴。
    “怎麽樣？和你的墨玄一樣，都是量子工業的產品！”
    “定製的？”林笙問道。
    “當然！還是概念型號，‘黑曜石’！”
    楚瑩的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我勸你別用還在測試階段的戰具，尤其是概念型號。”
    林笙的語氣平淡，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這會讓你在無意識中養成一些奇怪的發力習慣，一旦定型，以後想改都改不掉，不要去當廠商的小白鼠。”
    楚瑩沒有反駁，反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但眼神卻依舊固執。
    “我知道！但是……我必須用它。”
    林笙張了張嘴，看著她那不容置喙的眼神，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隻點了點頭。
    他倒是也有些好奇了，這小姑娘到底有什麽本事。
    自己這兩年刻意不去關注任何賽事。
    更不會去關心什麽新人。
    但既然能被全國排名前五的淩海市全戰領域高等大學直接保送，那應該還是有點東西的……
    他的思緒還沒飄遠，就猛地頓住了。
    因為此刻，站在他身前不遠處，已經準備就緒的楚瑩，正擺出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姿勢。
    左腳微微後撤半步，身體重心下沉，右手虛握在刀柄上，左手輕輕搭著刀鞘。
    她的呼吸變得悠長而平穩，每一次吐息都仿佛在積蓄著力量。
    林笙突然笑了，那笑聲裏帶著一絲說不清的自嘲。
    這丫頭……
    連起手式都在模仿我。
    可我這種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家夥，真的有資格讓這些新生代去模仿嗎……
    戰鬥開始的信號音在空曠的訓練場內回蕩。
    楚瑩的攻勢瞬間展開，如同一場迅猛的驟雨。
    她手中的長刀劃出淩厲的弧線，直逼林笙而來。
    林笙隻是側身，以最小的幅度避開了刀鋒。
    “手腕太僵硬，出刀的角度可以再低三度。”
    他像個場外教練一樣開口。
    楚瑩沒有理會，反手一記橫掃。
    “重心不穩，這一招還沒出完，下一步的破綻就全暴露了。”
    林笙再次後撤一步，輕鬆躲過。
    他本以為這種羞辱式的指點會讓這個心高氣傲的大小姐備受折磨，甚至心態崩潰。
    但他錯了。
    楚瑩的眼神裏沒有半分雜質，冰冷如水。
    她非但沒有被激怒，反而像一塊海綿，瘋狂吸收著林笙指出的每一個缺陷。
    犯過的錯誤，她絕不會再犯第二次。
    好快的成長速度......
    林笙不禁感慨。
    他的遊刃有餘漸漸被打破了。
    楚瑩的攻擊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刁鑽。
    林笙不得不抬起手臂，用那把老舊的匕首去格擋。
    “鐺！”
    金屬碰撞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刀刃上傳來，如果不是有護盾，他的虎口估計已經崩開了。
    林笙不得不立刻調整姿勢。
    用整個身體的協調性去卸掉這股力道。
    以彌補戰具性能上的巨大差距。
    他被壓製了。
    楚瑩的攻擊如同狂風暴雨，變幻迅猛，而且幾乎招招都攻向他的視野死角。
    這種打法，他太熟悉了……
    這是他當年作為“魔術師”的成名絕技。
    花火。
    雖然楚瑩的還原還很膚淺生澀，但已經有模有樣。
    “不錯。”
    林笙在格擋的間隙，竟然笑了一聲。
    很多職業選手，連還原到這一步都做不到。當然，這和個人風格有關。
    “廢話！！！”
    楚瑩一聲怒吼，氣勢陡然拔高。
    那股決絕的氣勢，讓林笙一瞬間幾乎被她鎮住。
    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滴落，她的呼吸也開始紊亂。
    “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在看著你！！你是我最崇拜的選手！！”
    林笙瞪大了雙眼，看著她一個旋身，擺出了一個他刻在骨子裏的架勢。
    難以置信……難道說她連自己的絕殺都學會了？
    “在知道你被禁賽之後！！我不相信！！我怎麽也不相信！！”
    楚瑩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一直看著你！！看著你的一切！！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做那些事！！”
    林笙大概明白了。
    她想用這種方式，在自己身上，讓他看到曾經的那個林笙。
    這傻丫頭……
    但是，林笙不會允許。
    他的眼神陡然一冷。
    身形不退反進，瞬間彎腰，腳下踏出詭異的連步，整個人如鬼魅般欺身而上，直接突入了超近距離。
    “額！？”
    楚瑩的刀揮不出去了。
    這裏是長刀的絕對死亡範圍。
    近距離長戰具必須時刻保持黃金攻擊距離。
    一旦被對手擠入了這個領域，沉重的刀身和過長的刀刃隻會成為累贅，敗局已定。
    林笙的匕首化作一道道銀光。
    格擋、切削、撞擊。
    連續的速攻如同精準的手術刀，一次次地瓦解著楚瑩的防禦。
    隨著她胸口護盾的最後一絲光芒耗盡，發出“嘀——”的一聲長鳴，她從頭到尾，都沒能再組織起一次有效的進攻。
    訓練場內一片寂靜，隻剩下楚瑩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
    她的頭發被汗水打濕，幾縷發絲緊緊貼在臉頰上，臉色因為脫力而顯得有些蒼白。
    “花火”這種戰鬥風格對身體負荷極大。
    對她來說負擔太大了。
    “你應該選擇更適合你的武器和風格。”
    林笙的聲音很平靜。
    “我知道！”
    楚瑩慢慢直起身子，最後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把所有的不甘都壓下去。
    “我知道……但是我不願意。我喜歡你的戰鬥風格，喜歡你的武器，喜歡……”
    “喜歡？”
    林笙呆住了。
    這孩子說話都不帶過腦子的嗎？
    怎麽能隨隨便便對一個才見過幾次麵的男人說這種話。
    他走到她身邊，看著她倔強的側臉，低聲問道。
    “你為什麽這麽拚命？”
    “對你這樣的大小姐來說，想成為職業選手，應該有無數條比模仿我這條路更好的選擇。”
    楚瑩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抬頭看著林笙，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映著他的倒影。
    “因為我想成為你。”
    “成為我？”
    “我喜歡你在比賽時的表情。就像剛才，你反擊的時候，你戰勝我的時候，你的表情。”
    “我剛才……有什麽表情嗎？”
    林笙有些莫名其妙。
    “有！”
    楚瑩突然大聲說道，語氣無比肯定。
    “你在笑……你笑得很可怕……就像野獸終於抓住了自己的獵物。”
    “額，你是不是有什麽受虐傾向啊？”
    “我認真的！”
    她固執地看著他。
    “那是享受的笑容……我很開心，林笙。因為你在享受和我的比賽，你在享受全戰……你沒有變，你和我一直憧憬的那個‘魔術師’，一模一樣……”
    林笙從不看自己的比賽錄像，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戰鬥時會露出什麽表情。
    “太好了……”楚瑩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
    “太好了……”她低著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我真的好害怕……如果和你比賽的時候，我發現你真的變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要再說這麽丟人的話了，什麽憧憬啊，喜歡啊，你害不害臊？”
    林笙撓了撓頭，感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他的打法其實非常詭詐。
    甚至會為了勝利在賽場上折磨對手，讓其意誌崩潰。
    所以魔術師並沒有多少粉絲。
    反而每次都被宣傳成反派。
    所以林笙才會在被禁賽之後，遭到萬人唾棄。
    就像是大家心目中這個大反派終於倒下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對不起……”
    楚瑩微微低著頭，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過了許久，她才重新抬起頭。
    “我會遵守約定，不會再來打擾你。但是，我會繼續朝著曾經的你努力……”
    “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麽，但是……”
    她的眼神再次變得堅定。
    “我會成為下一個你。我會替你，回到那片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