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麽有趣嗎，全戰領域……”
    林笙低頭看著少女那雙清澈又執拗的眼睛。
    “有！！”
    楚瑩一邊哭一邊用力點頭，像個要不到糖果的孩子。
    “沒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了！”
    林笙心中翻湧的種種情緒，最後都化作了一絲苦笑。
    他伸出手，將還跪坐在地上的楚瑩拉了起來。
    “別把我當做榜樣。”
    說完，他轉身就走，背對著她擺了擺手。
    “明明長得這麽好看，就不要去學那種會讓人厭惡的打法了……”
    回到店門口時差不多是中午時分。
    林笙遠遠地就看到，妹妹林芸正坐在輪椅上，在門口焦急地張望著。
    看到他的身影，她立刻搖著輪椅迎了上來。
    “哥，你去哪兒了？”
    林笙下意識地想把手裏那把用破布包著的戰具藏到身後，但已經晚了。
    “哥，你去和人比賽了嗎？”
    林芸的臉上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擔憂。
    “放心。”
    林笙知道她在擔心什麽。
    “我說過，不會再碰地下黑賽了。”
    “那你……”
    林笙一邊走進店裏，把那把老舊匕首隨手丟回雜物堆裏一邊說道。
    “隻是去看了一場拙劣的模仿秀。”
    林芸看著自己兄長的背影，有些遲疑地開口。
    “哥……你好像，很開心。”
    “是嗎？”
    “嗯……你在笑。”
    “是嗎……”
    林笙的動作頓了一下。
    “對不起，哥……”
    林芸的聲音低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
    “哎喲！”
    林笙轉過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又要哭鼻子了？”
    “沒有！我才沒有哭……”
    林芸倔強地抹著眼睛，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林笙歎了口氣，蹲下身，溫柔地揉著林芸的頭發。
    “你哥我可是塊金子，到哪兒都會發光。就算不做全戰選手，照樣能掙大錢，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林芸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用力地點著頭，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嗯！我哥哥……是最棒的……”
    這一天依然沒有一個客人上門。
    林笙趴在櫃台前，一遍又一遍地算著那遝厚厚的賬單，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比打一場世界賽決賽還累。
    傍晚時分，裏屋傳來林芸的聲音。
    “哥，要不今天先關店吧，飯做好了，今晚給你做了愛吃的燉排骨。”
    “哈哈哈，好，到時候別你沒長胖，我先被你養胖了。”
    林笙笑著應道，起身去拉卷簾門。
    就在門即將合上的瞬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熟悉的喊聲由遠及近。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林笙的動作一僵，聽到這個聒噪的聲音，腦子裏瞬間警鈴大作。
    臥槽！這瘟神怎麽又來了！
    他想也不想，用盡全身力氣就要把卷簾門徹底拉下來。
    “哐當！”
    一聲巨響，卷簾門被一個硬物死死抵住。
    楚瑩的戰具箱子正卡在卷簾門下方。
    “太陽都還沒下山！你關什麽門啊！”
    林笙一臉生無可戀，隻能認命地把卷簾門又拉了上去。
    “楚大小姐，咱們可說好了的啊，陪你打一場，你就不要再來糾纏我了。”
    楚瑩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正扶著門框，上氣不接下氣。
    “我、我知道……我、我想過了……我就是……呼……呼……覺得不行！”
    “什麽不行？”
    “我放不下你！”
    “臥槽！”
    林笙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你別說得咱倆好像有一腿似的行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楚瑩終於緩過一口氣，紅著臉急忙解釋。
    “我的意思是……我還是想看到，在賽場上的你！”
    林笙還想說什麽，林芸已經坐著輪椅，端著一盤菜從裏屋出來了。
    “哥？是之前的那位姐姐來了嗎？”
    “你好！我叫楚瑩！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楚瑩一看到林芸，眼睛一亮，拚死從門外擠了進來。
    直接撲過去就要幫林芸端盤子。
    “不、不用，我來就行了……”
    “沒事沒事！我來我來！”
    楚瑩不由分說地接過盤子，然後扭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林芸，仿佛在尋求認證。
    “我和你哥哥關係可好了！真的！”
    林芸被她這股熱情勁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哥哥那張快要黑成鍋底的臉。
    然後小聲對楚瑩說了一句：“那……姐姐......留下來一起吃飯嗎？”
    嘩啦——
    卷簾門一關上，狹窄的店裏瞬間安靜下來。
    隻剩下楚瑩大口扒飯的聲音。
    “好吃！真好吃！你妹妹的手藝也太好了吧！”
    她一邊說，一邊嘴裏還塞得滿滿當當。
    “你好歹也是個有錢人家的種……能不能含蓄一點……”
    林笙看著她風卷殘雲的樣子，感覺自己的食欲都被她卷走了。
    這丫頭，為什麽長得這麽漂亮，家境這麽好。
    給人的感覺卻是毛毛躁躁，好像沒長什麽腦子呢。
    嗯……也不能這麽說，在全戰方麵，她搞不好真是個天才。
    “沒關係……姐姐喜歡就多吃一點……”
    林芸在一旁小聲說。
    “哥，你也快吃啊。”
    “我……我吃啥啊。”
    林笙看著盤子裏那幾塊孤零零的燉排骨，瞬間就被楚瑩精準地夾走了最後一塊，不由得哭笑不得。
    “吃……吃蔬菜，我今天還炒了空心菜……”
    林芸笑著安慰道。
    啪嗒——
    連幹了三碗米飯之後，楚瑩才終於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碗筷。
    長舒一口氣。
    “呼，飽了！林笙你吃飽了嗎？多吃點啊。”
    “嗬嗬……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林笙一邊嚼著嘴裏那根沒什麽味道的空心菜，一邊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楚瑩。
    “‘桑博蛇刹’，俄羅斯國寶級選手桑博萊斯的成名技，他就是靠著這一招最後絕境翻盤擊敗了日本一等一的太刀戰具選手伊勢紅葉。”
    飯後，林笙靠在椅子上。
    給正在奮筆疾書的楚瑩科普著自己最後用匕首切入她死亡區域的那套連續攻擊的名字。
    “喔……也就是說，你除了長刀戰具之外，對匕首也很有心得嗎？”
    楚瑩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可是我看了所有你的比賽錄像，你從來沒有在正式比賽裏用過長刀以外的戰具啊。”
    “你認真的嗎？”
    林笙皺著眉，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她。
    “你……你別這麽看我，給我說說唄。”
    “作為職業選手，對任何戰具都必須要有基本的了解。”
    “不說要拿到手就用得得心應手，但至少要清楚每種戰具的優缺點，以及使用這種戰具的代表性選手的打法風格。”
    “如果可能的話，更要去模仿，尤其是那些可能會在賽場上對你造成麻煩的選手，模仿是為了破解他們的招式。”
    “喔！原來如此！”
    楚瑩在本子上飛快地記錄著，仿佛發現了新大陸。
    “家裏隻有一些超市買的茶葉……不好意思啊，姐姐。”
    林芸給楚瑩泡了一杯茶端過來。
    她雖然坐著輪椅，但做這些日常小事還是很熟練。
    “哥哥，你要喝什麽？”
    “紅牛，謝謝。”
    林芸又乖巧地去冰箱裏拿了紅牛，倒進玻璃杯。
    還細心地加了幾塊冰，然後端到林笙麵前。
    楚瑩看著這一幕，突然開口：“林笙。”
    “嗯？”
    “那其實是你女朋友對吧？”
    “啊？？？”
    林笙一口紅牛差點沒噴出來。
    “因為你們…長得不像啊。”
    “因為我長得像媽媽，哥哥長得像爸爸。”
    林芸笑著端來了自己做的甜品。
    “我的天……你這妹妹懂事過頭了啊。”
    “沒有沒有，姐姐，哥哥一直都很照顧我。”
    林芸急忙解釋。
    “是我自己想要幫哥哥做點事的……”
    “額，你們兩兄妹還真是情深義重。”
    楚瑩悻悻然地坐了回去。
    “行了，你飯也吃完了，趕緊回去。”
    林笙開始下逐客令。
    “我話還沒說完呢！”
    楚瑩立刻坐直了身體。
    “林笙，我想讓你重返賽場。”
    這句話一出口，店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林芸和林笙都沉默了。
    “楚大小姐。”
    林笙的聲音冷了下來。
    “嗯，在。”
    “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辦得到的。”
    “雖然這麽說很失禮，您父親是世界全戰聯盟的副會長，您母親也是一家大型戰具公司的材料供應商。”“但即便如此，這個世界也不是圍著你轉的。”
    楚瑩的臉也有些紅了，顯得有些尷尬。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嗎？我是被世界全戰領域聯盟公開宣布終身禁賽，這是絕對不可逆的。”
    “可你不想回到賽場嗎……”
    “不想。”
    “你……！”
    “回去。”
    “我……！”
    “回去！”
    楚瑩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麽。
    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箱子就往外走。
    “姐姐……”
    林芸搖著輪椅追到了門口。
    楚瑩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您不覺得，用剛才那種問題問我哥哥很殘忍嗎？”
    林芸的聲音很輕。
    “為什麽……”
    楚瑩有些不服氣地反問。
    “您今天應該和哥哥打過一場比賽了吧……”
    林芸的視線落在楚瑩的戰具箱上。
    “那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哥哥他，到底想不想回到那片賽場……”
    楚瑩的身體僵住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句天真的話，對林笙的傷害有多大。
    “我很感謝你，姐姐。”
    “感謝我……？”
    “因為我哥哥今天真的好開心。”
    林芸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
    “我好久，好久沒看到這麽開心的哥哥了。”
    “他剛才和你聊全戰的時候，他的眼神，是曾經的那個哥哥。”
    “我也比任何人都想看到哥哥能重返賽場，我想看到哥哥享受比賽……”
    “但是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
    林芸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清晰。
    “所以……”
    她朝著楚瑩的背影，緩緩地低下了頭。
    “請您……不要再帶給我們虛假的希望了……”
    “虛假的……希望……”
    這幾個字像針一樣刺進了楚瑩的心裏。
    她的嘴唇有些顫抖，用力咬了咬，似乎想用疼痛來壓下心裏的翻湧。
    最終，她沒有再回頭，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隻在空氣裏留下了一句倔強的話語。
    “我不會放棄的，林笙.......屬於那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