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章 節省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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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安堂內,往日裏熏著的百合香早已斷了。
    空氣裏隻剩下廉價茶梗的苦澀,混雜著老太太嶽清秋身上散發出的頹敗氣息。
    她枯坐了整整一夜。
    眼窩深陷,兩頰的肉鬆垮地垂著。
    那個女人,那個她從未正眼瞧過的商女,竟然真的敢。
    不僅敢,還做得如此之絕。
    “老太太,喝口熱水吧。”
    忠心的周嬤嬤端著一隻粗瓷碗,小心翼翼地遞到她嘴邊。
    嶽清秋一把揮開,滾燙的茶水潑了周嬤嬤一手,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水?我現在喝得下水嗎?”
    嶽清秋的聲音嘶啞,像是破舊的風箱。
    “她要我的命啊!”
    她死死攥著身下硬邦邦的梨花木椅扶手,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
    腦海裏反複回響著柳如依那些冰冷的命令。
    月例十兩。
    粗茶淡飯。
    這哪裏是侯府老封君該過的日子,這分明是打發府裏最下等的仆役。
    不。
    她絕不認命。
    她嶽清秋鬥了一輩子,怎麽能栽在一個黃毛丫頭手裏。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星,驟然在她腦中亮起。
    “周嬤嬤。”
    她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迸發出一絲駭人的光。
    “備車。”
    “老太太,您要去哪兒?”
    “去謝家族的。”
    嶽清秋一字一頓,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我就不信,這謝家,還是她柳如依一個外姓人說了算!”
    “去請族長出山,給我主持公道!”
    她要讓所有人都看看,誰才是這閔遠侯府真正的主人。
    與此同時。
    墨韻閣卻是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象。
    楚銀環正對著妝鏡,慢條斯理地用小指勾起一抹新製的口脂,點在唇心。
    鏡中的女子,眉眼含春,顧盼生輝。
    她的心情極好。
    指尖下的那杯茶,柳如依雖然沒喝,可她總有辦法讓她吃下別的東西。
    昨日送去的那盅參湯,想必已經入了那賤人的肚子。
    化骨散。
    無色無味,發作緩慢,隻會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身體虧空,最後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她幾乎已經能看到柳如依麵黃肌瘦,纏綿病榻,最後無聲無息死去的慘狀。
    隻要柳如依一死,她天山聖女,就是這侯府唯一的女主人。
    那些胭脂秘方,那些潑天富貴,終將是她的。
    “夫人,夫人不好了!”
    一個小丫鬟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嚷什麽。”
    楚銀環不悅地蹙眉。
    “大夫人,柳……二夫人她,她把府裏的中饋全接管了!”
    丫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還說……還說要削減各房的用度,咱們院裏的月例減半,每日的膳食,也隻剩下兩菜一湯了!”
    “什麽?”
    不等楚銀環發作,謝鈞傾已經黑著臉從外麵衝了進來。
    他一腳踹翻了門口的花架,滿臉都是屈辱與憤怒。
    “那個賤人!她竟敢如此欺我!”
    從錦衣玉食的小侯爺,到如今連用度都要被克扣,這讓他如何能忍。
    “夫君,何必動怒。”
    楚銀環卻施施然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柔聲安撫。
    她的聲音像帶著鉤子,一下就撫平了謝鈞傾的暴躁。
    “為了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
    “小事?”
    謝鈞傾瞪大了眼睛。
    “這還算小事?”
    “當然是小事。”
    楚銀環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秘的笑。
    她湊到謝鈞傾耳邊,吐氣如蘭。
    “夫君,你且讓她囂張幾天。”
    “一個將死之人,臨死前總要回光返照的。”
    謝鈞傾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絲陰狠取代。
    “你是說,那藥……”
    “嗯。”
    楚銀環得意地點點頭。
    “我算著時日,左右也不過個把月的時間,且讓她再得意一段時間。”
    她拉著謝鈞傾的手,讓他坐下。
    “再說了,我已經傳信給師兄,他們不日便會抵達京城。”
    “到時候,有天山派的高手在,區區一個柳如依,還不是任由我們拿捏?”
    她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
    “等她毒發,我們便對外宣稱說她是舊疾複發,暴病而亡。”
    “到那時,這侯府的一切,連同她的那些鋪子、秘方,不就都回到我們手中了嗎?”
    謝鈞傾聽著妻子描繪的美好藍圖,心中的鬱氣一掃而空。
    他反手握住楚銀環,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笑容。
    “還是環兒你有遠見。”
    “是啊,暫且忍耐幾日,等我們出頭之日,定要將今日所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地還給那個賤人!”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已經看到了柳如依的末日。
    淺溪軒。
    書房內,燈火通明。
    柳如依麵前沒有茶,隻有一疊疊從大房私庫裏抄沒出來的賬冊。
    她看得極慢,極仔細。
    巧織站在一旁,為她輕輕研墨。
    空氣中,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柳如依的指尖,停在了一筆開銷上。
    “崇德三年,為城西別院修葺涼亭,支銀,五千兩。”
    她的聲音很輕,卻冷得像冰。
    巧織的心頭一顫。
    那座城西的別院,正是謝鈞傾養著外室的地方。
    用著她柳如依的嫁妝錢,為另一個女人修亭子,享風月。
    真是好一個深情不負的謝鈞傾。
    隻是不知道那楚銀環是否知道她愛的那人早在她之前先有別的女人。
    柳如依想到那個畫麵,不自覺地勾起唇角,真是著實有趣。
    柳如依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提筆,在那筆賬目下,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她抬起眼,目光穿過窗欞,望向夜色中沉寂的侯府。
    遊戲,才剛剛開始。
    她要的,從來不隻是錢。
    她要他們身敗名裂,要他們跪地求饒,要他們將曾經對她的所有輕賤與傷害,都一一品嚐。
    “巧織。”
    “奴婢在。”
    “去查。”柳如依放下筆,聲音平靜得可怕,“查查那座別院裏,住的是哪位金枝玉葉。”
    “我要知道她的所有事,吃的、穿的、用的,花了侯府,花了我的多少錢。”
    “一樁樁,一件件,都給我記清楚了。”
    “我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閔遠侯府的大公子,是如何用著前發妻的嫁妝,養著外頭的嬌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