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大勢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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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溪軒的清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
    謝雲崢的提醒,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柳如依的心湖,雖未掀起巨浪,卻漾開圈圈漣漪。
    她當然知道楚銀環不會善罷甘休。
    昨日那杯沒能入口的毒茶,隻是一個開始。
    果不其然,辰時剛過,墨韻閣的丫鬟便端著一盅參湯,笑意盈盈地送了過來。
    “大夫人說,二夫人昨日辛苦了,特意命奴婢送來一盅百年老參燉的雞湯,為您補補身子。”
    柳如依看著那盅熱氣騰騰的參湯,湯色澄黃,香氣濃鬱,聞著便知是頂級的好料。
    若非提前知曉,誰能想到這救命的補品裏,藏著要命的毒藥。
    “放下吧。”
    她淡淡吩咐,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告訴你們大夫人,她的心意我領了。”
    丫鬟走後,巧織立刻上前,眼中滿是擔憂。
    “夫人,這……”
    “倒了。”
    柳如依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不。”
    她忽然改了主意,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找個由頭,就說我身子虛,不宜大補,把這湯……原封不動地送還給老太太,讓她老人家也補補。”
    巧織一怔,隨即明白了柳如依的用意,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是,奴婢這就去辦!”
    這不過是個開胃小菜。
    真正的大戲,現在才要開場。
    巳時。
    侯府正廳,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府中各處的管事,無論體麵與否,此刻都低著頭,屏息凝神地站在堂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柳如依端坐於主位之上,正是從前老太太坐的那個位置。
    她今日換了一身玄色繡金紋的勁裝長裙,長發高束,眉眼間自帶一股殺伐決斷的淩厲。
    在她身後,十幾個壯碩的護衛按刀而立,煞氣逼人。
    “想必各位已經收到了消息。”
    柳如依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從今日起,這侯府的中饋,由我接管。”
    她話音剛落,便對一旁的巧織使了個眼色。
    巧織會意,拍了拍手。
    廳外,幾十個小廝吃力地抬著十幾隻沉重的樟木箱子,魚貫而入。
    “砰!砰!砰!”
    箱子被重重放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箱蓋打開,裏麵裝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摞摞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賬冊。
    管事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比死人還要難看。
    柳如依冷眼掃過眾人,將他們驚懼的神情盡收眼底。
    “今日請各位來,不為別的,就是想和大家一起,算一算這侯府的賬。”
    她拿起最上麵的一本賬冊,隨意翻開。
    “先從這三年的賬目開始吧。”
    她的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
    “我嫁入侯府時,陪嫁現銀,十萬兩。”
    “這三年,我名下鋪子的盈利,貼補侯府日常用度,每月不下三千兩,三年合計,又是十萬八千兩。”
    “可如今呢?”
    她將賬冊重重拍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我這二十萬兩白銀,不僅花得一文不剩,侯府如今竟還在外麵欠了八萬兩的巨債!”
    此言一出,滿堂死寂。
    所有管事都把頭埋得更低了,生怕被這位新主母的怒火波及。
    柳如依站起身,踱步到堂前,目光如刀,一一掃過那些賬冊。
    “我倒想問問,這些錢,都花到哪裏去了?”
    “謝鈞傾為求吏部侍郎的一個空缺,給上官送禮,三萬兩。”
    “天山聖女楚銀環,要一頂南海珍珠冠,五千兩。要一件雲夢錦的霓裳羽衣,八千兩。要一對西域血玉鐲,一萬兩。”
    她每念一筆,就像是在大房的心口上剜下一塊肉。
    “從今日起!”
    柳如依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侯府上下,所有開支,必須由我親自過目,簽字畫押,方可支取。”
    “老太太的月例,從一百兩,削減至十兩。”
    “大房上下所有主子仆人,月例減半。每日的膳食,從山珍海味,改為粗茶淡飯。”
    “所有綾羅綢緞、珠寶首飾、古玩字畫的采買,全部停止!”
    一道道命令,如同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早已習慣了奢靡生活的大房眾人臉上。
    “劉護衛。”
    “屬下在!”
    “帶上你的人,去把大房的私庫給我封了。”
    柳如依的聲音冷酷無情。
    “裏麵的所有東西,清點造冊,全部收歸二房,用以抵債!”
    “是!”
    劉護衛領命,帶著人,如狼似虎地衝了出去。
    消息傳到老太太的福安堂時,她正由兩個丫鬟伺候著,準備用早膳。
    當她聽到自己的月例被削減到十兩,連伺候的丫鬟都要減半時,眼前一黑,當場就氣暈了過去。
    福安堂頓時亂作一團。
    等老太太悠悠轉醒時,她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好,就拖著病體,瘋了一般衝向正廳。
    她闖進來時,柳如依正坐在那裏,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柳如依!”
    老太太雙目赤紅,頭發散亂,哪還有半分平日裏侯府貴婦的體麵。
    “你這個毒婦!你要逼死我們嗎?”
    她撲到柳如依麵前,就要去抓她的衣服。
    巧織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攔住。
    “老太太,您這是做什麽?”
    “滾開!”
    老太太一把推開巧織,聲嘶力竭地哭嚎起來。
    “我好歹是你的長輩,是鈞傾的祖母!你怎麽能如此苛待我!”
    她見柳如依不為所動,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開始磕頭。
    “如依,我錯了,我以前是對不住你。求求你,高抬貴手,給我們大房留條活路吧!”
    柳如依冷漠地看著在地上撒潑打滾的老太太,眼神沒有一絲波瀾。
    她從袖中掏出一疊厚厚的欠條,輕輕丟在老太太麵前。
    紙張散落一地,上麵每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都像是對老太太無聲的嘲諷。
    “活路?”
    柳如依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當初你們花招我的嫁妝,養著外室,買官享樂的時候,可曾想過給我留一條活路?”
    “這些欠條,你告訴我,哪一筆,是你該花的?”
    老太太看著滿地的白紙黑字,所有的哭喊與咒罵,瞬間都卡在了喉嚨裏。
    她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柳如依冷笑一聲,轉身回到了主位上,再也不看她一眼。
    老太太跪在冰冷的地麵上,渾身抖如篩糠。
    她知道,大勢已去。
    這個她從未放在眼裏的商女,如今,成了整個侯府說一不二的主人。
    她隻能在丫鬟的攙扶下,帶著滿腔的怨毒與不甘,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正廳。
    那佝僂的背影,寫滿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