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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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效藥敷到患處並按摩二十到三十分鍾,每日早晚兩次,伴以查克拉按摩設備效果最佳。
    不過家裏沒有適配按摩儀的型號。
    她想,明早下單,今晚先試用一次吧。
    盡管春奈心裏藏著事,但將腿探出時,還是因為關節活動而疼得回神。
    她這半年來腿越來越不舒服。
    大概是因為她急於複健,給腿部壓力過大。
    尤其是腳踝,經不起受涼也就罷了,還時時作痛,讓春奈苦不堪言,嚴重影響生活質量。
    確實該好好治病了。
    春奈瞥了一眼,見鳴人沒有避嫌的意思,又覺得隻是腿而已,便也懶得開口或者挪地方。
    說到底,他們畢竟還是夫妻。
    於是她略微側過身,撩起裙子開始上藥。
    藥剛一接觸到肌膚,便讓她在心底輕吸一口涼氣。
    火辣辣的刺痛感,實在令人不適。
    難怪說明書上說藥有刺激性,需要以查克拉按摩儀盡快推開乳化,緩解刺激性,幫助肌體吸收。
    可她手頭沒有按摩儀,自己查克拉又淤塞……
    想到此處,她心中又有幾分煩躁。
    此時特效藥已經敷到患處,春奈知道這款特效藥的珍貴與研發不易,於是還是忍著刺痛,繼續按摩。
    話說回來,這點疼痛其實根本算不了什麽。
    比起她從前遭受過的痛楚,這點程度不過是皺皺眉罷了。
    是安穩平和的婚後生活麻痹了她的身心,讓她的忍受閾值變低了。
    春奈胡思亂想著這些事情,但在塗抹一個地方時,她的動作出現了停頓。
    腳踝。
    原本長期複健後,她已經可以獨立完成腳踝的低強度活動。
    但近來持續強烈的磨損疼痛嚴重阻礙了她的動作幅度。
    她碰不到自己的腳踝了,除非再用力。
    再用力氣的話,腳踝、膝蓋關節一定會整夜腫脹疼痛,痛入骨髓,甚至要吃止痛藥才能入睡。
    ……
    吃就吃。
    她早就對這身體的脆弱廢物厭恨至極。
    女孩垂下眼,睫毛落下陰影。
    疼痛是對身體再好不過的懲罰,也正好讓這不聽話的腳踝知道,誰才是身體的主人。
    平時春奈討厭疼痛,但她喜歡治療時的疼痛。
    這讓她感到這具沒用的身體在被淨化。
    可就當她準備粗暴地處理自己時,右手卻被穩穩按住了。
    “讓我來吧。”
    鳴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動作卻沒有半分讓步之意,十分堅定。
    “放手。”
    他問:“很痛麽?我看見你剛才不舒服了。”
    “和你沒關係,你現在該專注思考的是別的問題。”
    “有關係。”
    他輕聲道:“看見你痛苦的時候,我會極度憎恨自己的無用。”
    “我做不到視若無睹。”
    “……”
    春奈嘴唇微微翕動,隨後生硬道:“你已經足夠厲害了。”
    所有人都愛他,沒有人不愛他。
    而漩渦鳴人的偉大品行也完全值得這份全世界的愛戴。
    如果她沒有同漩渦鳴人結婚,大概也會是仰慕他的渺渺眾生一員。
    偏偏他們在一起了。
    他是高懸於天的皎潔明月,月光僥幸照到她這樣陰暗的溝渠。
    可溝渠渾濁水麵映照出的月色也是渾濁的。
    他們都深陷漩渦,無法逃離。
    金發青年沒有接話,他略微向前俯身,輕柔圈住了她的腳踝。
    他垂下眼,注視著妻子略微紅腫的肌體。
    春奈的肌膚因為長年不見陽光而蒼白,因此紅腫也格外刺目明顯。
    “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他話語極輕,仿佛擔心稍微重一些的語氣,都會加重她的疼痛。
    順著這個姿勢,他跪在了地毯上,單手撐在她腿邊的沙發麵上。
    這是更加迫近的姿態,鳴人的目光像是從天而降無法逃離的豪雨,無聲息籠罩她。
    他沒有開口,但足夠強烈的侵犯性氣味讓她很不適應。
    春奈感覺自己心底沒來由的煩躁更加強烈,她口幹舌燥,居然無法以更加淩厲清高的目光與他對視。
    驕傲與冷淡明明是她最擅長的武器。
    但當鳴人輕柔攫住她腳踝時……她最致命的弱點也便被英雄掌控了。
    “你不要碰我,不需要你幫忙!”春奈不顧疼痛,立刻掙紮起來。
    這是毫無用處的警告。
    他嚴肅道:“你想把止痛藥當飯吃麽?那對你身體沒好處。”
    他略微用了些技巧——鳴人完全知道怎樣可以不弄痛她,又讓她不會掙紮弄痛自己。
    也正因此,他的氣息更深入的浸透了她,目光也格外堅定強勢。
    春奈臉頰發燙,覺得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他們很久,很久很久都沒有如此近的親密過,她很不適應,生理反應也處處不對勁。
    鳴人此時倒沒多想,隻是愈發堅定參與春奈治療的想法。
    他憂心忡忡地想著春奈的情況。
    井野根本不清楚小春在這方麵的思想傾向已經極度危險。
    “你想——”
    春奈羞怒得臉紅,她想說非禮,可以他們的關係說非禮總覺得太奇怪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查克拉操控精度很高,能夠代替按摩儀。”
    “我不需要!”
    春奈不顧疼痛,想強行抽回自己的腿,然而此時她發覺自己居然完全用不上力氣。
    “我們三年不都是這麽過來的麽,讓我再幫你一次吧,小春。”
    “我很擔心你。”
    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能拒絕這樣無奈而溫柔的關懷。
    可既然對她沒有愛,就不要再出於負責地這樣對她好了啊,大聖人!
    她感到心底有種高昂的情緒在呼喊,堵在胸口酸澀得發悶。
    她越發怨恨他。
    女孩瞪著鳴人,恨不得咬他一口。
    那一口咬得必須足夠凶狠,直到他鮮血淋漓,讓他無法維持這副自然關切的完美神色,讓他隻要看見傷口,就一定會意識到自己強烈的痛苦與怨恨為止。
    可她畢竟沒有咬下去,她也沒有露出自己刻骨的怨恨。
    情緒醞釀到極致,還是化作無法言說,難以開口的澀意。
    這就是他們的婚姻。
    “……最後一次。”
    說這句話時,春奈感到自己的唇瓣有些幹燥。
    鳴人神色立刻多雲轉晴:“謝謝。”
    “這有什麽謝的。”
    “因為我要感謝小春,即使會因此痛苦,依然會忍耐,給我照顧你的機會。”
    “每當感受到小春的溫柔,我就更加意識到——必須要祛除你的痛苦。”
    “……”她轉開了視線。
    那些冷漠的生硬的情緒漸漸柔軟,化作無奈的酸澀的苦水,再度浸濕她的心髒。
    鳴人做不到的。
    而且,她討厭這樣皎潔的月亮。
    討厭。
    好討厭。
    *
    鳴人在為她上藥。
    因為兩人體型差,而上藥又得持續半小時的緣故,鳴人幹脆跪在地毯上。
    春奈抿唇,靜靜看著鳴人仔細的為她塗抹,按摩,梳理查克拉。
    有什麽事情還能讓他保持這樣專注的低姿態麽?
    春奈印象裏沒有。
    所有人提起漩渦鳴人,都隻會想到他寧折不彎的勇敢姿態。
    他的手寬大溫暖,她赤/裸的腳踝蒼白伶仃,兩相映襯,越發透出她身體病態的纖細。
    鳴人動作細膩溫柔,指腹在她腳踝摩挲。
    酥酥麻麻的微痛感,順著他溫暖的查克拉一起注入她的血管,帶來微痛的幻覺。
    接著再隨她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哪怕再高級昂貴的醫護也做不到這樣程度,隻有親人才會這樣細膩妥帖。
    春奈難得地感到舒適。
    可金發青年的神色卻越來越嚴肅冷凝,他蔚藍的眼瞳冷得仿佛凝霜。
    他第一次知道,春奈的病情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
    而她的精神正在與身體一起墜落。
    “你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你的肌肉已經……”
    鳴人每天都會幫春奈換鞋,但春奈的足襪總是捂得嚴嚴實實,不肯露出分毫。
    他尊重她,不會刻意窺探,直到此刻發現她身體在無聲消蝕,才感到被隱瞞的真切怒氣。
    春奈想到,其實腳踝都算好的。她衣裙遮蓋的膝蓋以上,才是真正的醜陋。
    換作平時,她就是死都不可能讓鳴人看到。
    但今晚他們就要談妥離婚了,現在給他看看,正好能徹底勸退他。
    新婚夜他不是對她的殘缺嫌棄至極麽。
    精神上的責任感是不可能擊敗生理性嫌棄的,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男人婚後出軌。
    而鳴人語氣隻是剛加重一分,便想到小春其實並不能承受這樣的沉重——
    於是他的語氣硬生生轉彎:“沒關係,現在我們有藥了。我的手法會比按摩儀更有用。”
    “我們好好治病。”
    她道:“我本來也會好好看病。”
    “你哪——”語氣再度陡然一緩,變得柔和,“小春,你根本沒有好好治病。”
    “這又不是重點。”
    春奈終於轉回目光,望向英雄的雙眸。
    “上藥差不多了,鳴人,我們繼續談離婚的事情吧。”
    青年的手還透著黏/膩的藥油水光,他停下動作,神色緘默下來。
    春奈頭回表現出如此堅持。
    鳴人也是第一次發現,他們夫妻其實很像,都是性格非常固執的人。
    他說:“你還記得麽,我們曾在彼此的父母陵前發誓,會關愛彼此,永不分離。”
    “我不想離婚。”
    春奈道:“那是因為我們當時都還太年輕,許諾得太輕率。爸爸媽媽會理解我們的。”
    “可我是認真的。你的病情也不能離開人。現在就這樣分開,我會非常擔心自責。”
    “非常非常。”
    和平時讓她喘不過氣的壓抑溫柔不同,鳴人的語氣剝去外殼,在此刻透著純粹的難過與心痛。
    或許這隻是他無意識的瞬間真情流露,但更加不同的是——
    不知為何,在看到他濕漉漉的目光,以及顯然被刺痛的神色時。
    在意識到字字句句都發自他肺腑時。
    春奈臉龐忽得灼熱,心頭仿佛有細微火苗在輕輕燎燒,刺痛酥麻。
    她感到些微的迷戀。
    她竟然喜歡鳴人的痛苦。
    在那靈光一現的神魂迷離間,那句今晚徘徊在她心尖,約莫用了她畢生瘋狂的話語居然就這麽輕盈飄了出來。
    “為什麽你要這樣堅持自責?”
    “該不會是愛我吧?”
    女孩語氣依舊尖刻冷淡,透著不在意般的淺淡嘲諷。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這脫口而出話語下的真心。
    命運,再度來到了交叉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