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這種,他們拿來喂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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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帶雨林中,濕熱的空氣仿佛凝固的膠質,將一切聲音都粘滯、放大。
“不對!絕對不對!”
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額頭上布滿細密汗珠的年輕男人,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它的分子泵結構違背了熱力學第二定律!要實現對多種重金屬離子的超高效、高選擇性螯合,必然需要巨大的能量輸入。
可這株植物的葉綠素含量、光合作用效率,從我們的便攜光譜儀分析來看,都隻是普通蕨類植物的水平!它的能量從何而來?”
他的質問,像一顆石子投入本就不平靜的水麵。
“或許存在我們未知的生物能量轉化途徑?”
另一位女博士立刻反駁,她手中的平板電腦上,正飛速滾動著一排排複雜的基因序列模型,“我更傾向於它的根莖係統內,共生著某種未知的古菌。
由古菌完成主要的能量轉換和離子固定,植物本身隻提供一個穩定的生存環境和基礎營養。”
“荒謬!如果是古菌主導,那這種完美的共生關係是如何在進化中形成的?這株植物的基因表現出了明顯的人工幹預痕跡,這不可能是自然演化的產物!”
“那也無法解釋能量守恒的問題!”
爭論,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
這群來自華夏最高學府——燕京大學的博士生團隊,此刻正圍著一株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墨綠色蕨類植物,臉上交織著狂熱、困惑與激進。
他們是國內植物學界、基因工程學界最頂尖的頭腦。
可眼前這株在【“伊甸園”】生態區裏偶然發現的植物,卻徹底顛覆了他們過去二十幾年建立起來的知識體係。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悖論。
一個足以讓整個植物學界發生十級地震的、活生生的奇跡。
就在這學術氛圍濃重到幾乎要實體化的對峙中,一陣腳步聲,打破了此地的寧靜。
那聲音輕快、散漫,帶著一種與周遭緊張氣氛格格不入的閑適。
爭吵的博士生們下意識地停了下來,循聲望去。
隻見幾個穿著休閑戶外服的年輕人,正說說笑笑著從林間小徑走來。
他們身上還背著露營包,看起來完全就是來郊遊的大學生。
這群人,正是進行“雨林露營”直播的王浩、趙小海一行。
他們同樣也注意到了這群人。
一群人,西裝革履的打扮與雨林環境格格不入,此刻卻像是在舉行某種神秘儀式一般,圍著一株野草,表情嚴肅得如同在拆解一顆即將引爆的核彈。
實在是太奇怪了。
王浩出於好奇,主動走了過去。他能感覺到這群人身上那種學者特有的、緊繃的氣場。
“幾位老師,你們好。”
王浩的聲音禮貌而溫和。
“請問,這株草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這個問題,對於那位帶頭的燕京大學博士生來說,簡直是天籟之音。
他正愁自己那顛覆性的發現和一肚子宏大的理論無處宣泄,眼前這群看起來一臉“無知”的大一新生,不正是最好的聽眾嗎?
一股智識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他清了清嗓子,扶了扶自己的金絲邊眼鏡,刻意放慢了語速,用一種導師對啟蒙學生的、專業的口吻開口了。
“同學,你們看到的,並非一株普通的草。”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和驕傲。
“從結構生物學的角度來看,它的細胞膜上,布滿了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具有三重螺旋結構的離子通道蛋白。這種蛋白……”
他正準備深入淺出地,為這群“門外漢”科普這株植物背後那“足以顛覆整個植物學界”的偉大意義,以及自己團隊那天才般的發現。
然而,他那充滿權威感的科普,才剛剛開了個頭,就被一個撓頭的動作打斷了。
龍河大學這邊,來自山村、性格最是淳樸的趙小海,臉上露出了一個比他們所有人都要更深、更純粹的困惑表情。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那株被眾人奉若神明的植物。
然後,用一種討論今天天氣如何的、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哦,你們是說這個‘清汙草’三代啊。”
“它確實挺特別的。”
趙小海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
“是我們醫學院的學長們,為了處理基因編輯實驗室裏排出的複合重金屬廢水,專門培育出來的。”
“清……清汙草?”
這個詞匯,帶著一股濃濃的、與“高精尖”毫不沾邊的“實用主義”味道,讓燕京大學的博士生們,一時之間,大腦有些宕機。
他們的思維,還停留在“三重螺旋離子通道蛋白”和“顛覆性生物學模型”的****裏,完全無法將眼前的“神跡”,與“處理廢水”這種接地氣的詞匯聯係起來。
趙小海看他們沒反應,還以為他們沒聽懂。
他點了點頭,動作無比自然地從那片蕨類植物中,又拔起了一株。
泥土的芬芳混合著植物根莖斷裂的清新氣味,飄散在空氣中。
然後,在所有人瞳孔驟然收縮的注視下。
在燕京大學那位帶隊博士生幾乎要驚呼出聲的目光中。
趙小海直接將那株“世紀級的發現”,遞給了他從營地裏順手拎出來的一隻寵物兔子。
那隻兔子毛色雪白,活蹦亂跳,顯然對這種草熟悉到了極點。
它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立刻湊上前,用它那三瓣嘴,開心地、大口大口地咀嚼了起來。
“哢嚓、哢嚓……”
清脆的咀嚼聲,在死寂的林間空地上,顯得格外刺耳。
每一聲,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燕京大學這群天之驕子的心髒上。
趙小海看到他們那一張張呆滯、石化的臉,看到他們眼中那世界觀崩塌的駭然,淳樸的他,再次完美地會錯了意。
他以為,他們是在擔心兔子會中毒。
於是,他非常熱心地、主動開口解釋了起來。
“哦,你們放心。”
他的語氣,充滿了“你們城裏人就是少見多怪”的善意。
“這個‘清汙草’雖然根莖能吸收重金屬,但它的基因經過了特殊設計,葉片是完全無毒的。”
他指了指兔子吃得正歡的葉子,繼續科普道:
“而且,它的纖維素含量經過優化,被控製在極低的水平,所以口感很好,營養價值還特別高。兔子特別愛吃。我們‘野外生存會’每次出來露營,都用它來當兔子的主食。”
這番話,輕飄飄的,沒有任何炫耀的成分。
卻如同一道橫跨天際的九天神雷,精準無誤地,狠狠地劈在了在場每一位燕京大學博士生的天靈蓋上。
大腦皮層傳來一陣陣焦糊的麻痹感。
他們眼中那個“世紀級的學術發現”……
那個“足以顛覆一個學科”的偉大存在……
那個他們準備聯名上書科學院、申請最高級別研究經費的“神跡造物”……
在這裏……
竟然……
隻是用來處理實驗室廢水的消耗品?
隻是……兔子愛吃的普通飼料?!
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
就好像一個考古學家,窮盡一生,終於找到了傳說中亞特蘭蒂斯的聖杯,卻發現當地人用它來醃鹹菜。
又好像一個天文學家,嘔心瀝血,終於捕捉到了來自外星文明的加密信號,破譯後發現內容是“今天你辦健身卡了嗎”。
那種將頂尖科研成果,當作“日常用品”的、毫不經意的隨意感。
那種將他們奉為圭臬的學術巔峰,踩在腳下當成兔糧的、雲淡風輕的日常感。
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捏碎了這群天之驕子們,賴以為生、引以為傲的所有學術驕傲。
他們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被擊潰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