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窗外，整座京城都已沉入深不見底的墨色之中，萬家燈火俱寂。
    唯有教育部長的辦公室，依舊亮著一盞不眠的燈。
    光線穿透百葉窗的縫隙，在昂貴的地毯上切割出幾道蒼白的條紋，將室內分割成明暗交錯的兩個世界。
    部長就坐在這片明暗的交界線上。
    他的指尖，還殘留著幾個小時前與龍河大學那位年輕人握手時的觸感。
    而那枚象征著【盤古】係統最高權限端口的密鑰，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從那一刻起就在灼燒著他的掌心，催促著他。
    他需要一個答案。
    一個能讓他心安，或者讓他徹底無法安寢的答案。
    這個由龍河大學“贈送”的“超級智囊”，這個被那個年輕人輕描淡寫地稱為“小工具”的東西，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沒有片刻的猶豫。
    沒有絲毫的耽擱。
    在峰會官方議程宣告結束的那一秒，一條加密指令便已發出。
    目標——國家超算中心。
    指令內容——動用最高權限，對【盤古】係統進行一次最嚴苛、最徹底的初步性能評估。
    就在剛才，一份由超算中心主任親自簽發，標注著最高緊急等級的“驗貨”報告，被他的秘書用一種近乎屏息的姿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此刻，部長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滾燙，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著灼熱的空氣。
    握著報告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指節已經泛白，薄薄的A4紙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皺。
    他的瞳孔在燈光下劇烈收縮，視線死死地釘在那幾行被猩紅色墨水加粗標注的字符上，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燒灼進自己的視網膜裏。
    報告的第一項測試，是數據推演。
    為了這次測試，超算中心的技術團隊沒有絲毫留手，他們直接調取了“龍國載人航天”計劃的最高機密檔案。
    那是關於“下一代長征火箭軌道計算”的最龐大、最複雜的原始數據包。
    其數據量之恐怖，計算難度之變態，足以讓全球任何一台頂級超算陷入長久的掙紮。
    這是一場絕對公平的對決。
    【盤古】係統與國家超算中心，在同一時間接收到了完全相同的數據洪流，進行同步推演。
    結果……
    部長看到了一組讓他心髒驟停的對比。
    國家超算中心。
    那台耗資數百億，動用了無數頂尖科學家心血，被譽為“國之重器”的超級巨獸，在指令下達的瞬間便進入了滿負荷運轉狀態。
    部長甚至能想象到那間巨大機房內，成千上萬枚核心處理器同時點亮，散熱係統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海量的冷卻液在管道中瘋狂奔流的場景。
    即便如此，它的核心處理器占用率依舊瞬間飆升到了99%的極限閾值。
    在耗費了整整七個小時之後，它才勉強完成了第一階段的模擬計算。
    僅僅是第一階段。
    而【盤古】係統……
    報告上那一行冰冷的文字，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部長的神經上。
    其核心處理器的占用率，峰值從未超過百分之十。
    完成整個推演所耗費的時間是……
    三分鍾！
    部長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幹澀的吞咽聲。
    七個小時對三分鍾。
    百分之九十九對百分之十。
    兩者之間的理論推演速度，呈現出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甚至感到荒謬的差距。
    上百倍！
    這已經不是量級的差異，而是維度的碾壓。
    這不成比例的對比，讓他過去幾十年建立起來的對“算力”的認知，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間竄遍了全身。
    這股冷，並非來自空調，而是一種源自認知被徹底顛覆的戰栗。
    他的目光越過那些冰冷的數據，落在了報告的最後一頁。
    那裏沒有打印的宋體字，隻有幾行略帶顫抖的、力透紙背的手寫筆跡。
    是超算中心那位向來以嚴謹和冷靜著稱的主任親筆所書。
    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那是一種混雜著極致震撼、深深敬畏，甚至還有一絲身為頂尖科學家的……恐懼。
    “部長閣下，我們無法評估【盤古】係統的性能上限。”
    “因為它在處理我們目前所能提供的最高級別的數據時，給我們的感覺就像是……”
    “一個正在用小指頭輕鬆舉起一輛坦克的成年巨人。”
    “我們甚至都無法讓它真正地熱身。”
    成年巨人。
    小指頭。
    坦克。
    這幾個毫不相幹的詞，被強行組合在一起，卻勾勒出了一副讓部長幾乎窒息的畫麵。
    他們窮盡國家之力，打造出的最鋒利的“長矛”，在這頭“巨獸”麵前，甚至連讓它稍微認真起來的資格都沒有。
    這份報告，揭示了【盤古】係統那如同深淵般，完全無法被勘探的恐怖潛力。
    巨大的驚喜，如同山洪海嘯，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
    他看到了無數種可能。
    材料科學、生物工程、航天技術、能源開發……龍國科技樹上那些因為算力瓶頸而停滯不前的項目，都將在這股無法想象的強大推力下，迎來井噴式的爆發！
    可緊隨其後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發自靈魂深處的憂慮與神秘。
    那個年輕人，龍河大學，他們究竟創造出了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一個連國家都無法探知其深淺的“怪物”……
    它的未來，真的能被完全掌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