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校長“悠閑”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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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
    何宇的臥室裏,窗簾自行打開,手腕上,個人終端的環帶無聲收緊了微米級的單位,又緩緩放鬆。
    它在確認佩戴者的生命體征已脫離深度睡眠的穀值。
    視網膜上,一行幽藍色的數據流一閃而過。
    【睡眠質量:98.7%(優)】
    【REM周期完整度:100%】
    【細胞修複效率:+12.4%】
    柔和的光線滲透了眼瞼,不是粗暴地驅散黑暗,而是溫潤地浸染意識。
    這道由全屋智能係統模擬出的晨曦,其光譜、色溫、亮度的遞增曲線,完全複刻了北緯30度夏至日清晨六點零七分的陽光。
    何宇的身體舒展,一個悠長的懶腰。
    骨骼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每一束肌肉纖維都從沉睡中被喚醒,充盈著飽滿的能量。
    “早上好,校長先生。”
    一道平滑、無任何音調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在臥室內響起。
    “根據您昨夜的身體代謝報告,已為您準備了定製化營養早餐。”
    何宇頷首,赤足走在地板上。恒溫材質的地板傳來恰到好處的溫潤觸感。
    餐廳裏,一切都已備妥。
    餐盤上是一塊蛋白合成肉排,表麵煎出了足以亂真的焦褐色格紋,散發著精準調配的肉類焦香。
    旁邊的高腳杯裏,盛放著一杯粘稠的液體,那是根據他上午的認知需求,混合了數十種微量元素的特調飲品。
    何宇安靜地用完早餐。
    合成肉排的口感與真正的頂級和牛幾乎沒有差別,但它不承載任何殺戮,不消耗一寸多餘的土地。
    特調飲品的味道有些古怪,一種混合了漿果與金屬的奇異風味,但它能讓大腦在接下來五個小時內,維持在信息處理能力的峰值。
    今天,他沒有去那間位於龍河大學最高建築頂層的校長辦公室。
    那間辦公室擁有俯瞰整個學區的最高權限,但他今天不想以上帝視角俯瞰自己的花園。
    他想走進花園裏。
    別墅的門無聲滑開,一輛順暢金屬質感的無人駕駛穿梭車早已靜候。
    流線型的車身沒有一絲多餘的棱角,鷗翼門向上揚起一個優雅的弧度。
    “去【稷下學宮】的中央草坪。”
    何宇坐進車內,發出指令。
    穿梭車無聲地啟動,平穩地滑行在校園寬闊潔淨的道路上。
    窗外的龍河大學,不再是記憶中那個草創時期的工地。
    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在路上。
    他們的臉上,洋溢著一種純粹的東西。
    是對知識的好奇,是對未知領域的渴望,是對未來的絕對信心。
    舊時代年輕人臉上那種被信息繭房、消費主義和內卷壓力所刻下的迷茫、焦慮與疲憊,在這裏已經絕跡。
    穿梭車緩緩停下。
    目的地到了。
    何宇沒有驚動任何人,獨自走向中央草坪的一張長椅。他收斂了所有的氣息,讓自己變成了一個最普通不過的教職工,一個在清晨來校園裏散步的閑人。
    不遠處,一場公開課正在進行。
    巨大的全息顯示屏懸浮在草坪上空,數百名學生或坐或臥,以最舒服的姿態聚集在屏幕前。
    主講人,是周可兒。
    何宇的視線定格在她身上。
    此刻的她,穿著一身簡潔的學者製服,長發束成幹練的馬尾。
    她站在巨大的全息屏幕前,手指在空中輕盈地劃過,一個個複雜艱深的“非歐幾何”模型便隨之生成、旋轉、分解。
    她的聲音清亮而自信,通過擴音陣列清晰地傳到草坪的每一個角落。
    “……所以,黎曼幾何告訴我們,最短的距離並非總是直線。
    在一個彎曲的空間中,最優路徑是一條測地線。這個概念,不僅是廣義相對論的基石,更是我們進行曲率航行空間折疊的理論前提……”
    她的講解深入淺出,充滿了某種能夠點燃聽眾熱情的魔力。
    曾經盤踞在她眉宇間的那一絲怯懦與自卑,早已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身為開拓者的從容,一種引導後輩走向未來的篤定。
    何宇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那個被譽為數學界百年一遇的天才少女,卻因為嚴重的社交障礙和交流困難,被主流教育體係判定為“不適合培養”。
    她蜷縮在房間的角落,不敢與任何人對視,手裏緊緊攥著一本破舊的《幾何原本》,那是她唯一的避難所。
    全世界都想把她掰“正”,讓她學會人情世故,學會融入社會。
    隻有何宇對她說:“你不需要改變,世界需要為你而改變。”
    現在,她就站在這裏,向台下上百名大一新生,傳授著足以顛覆舊時代物理學根基的知識。
    而這些在過去被視為天書的理論,如今,隻是龍河大學新生的基礎課。
    台下的新生們聽得如癡如醉。
    他們的眼神裏,閃爍著一種貪婪的光,對知識的貪婪。
    一個男生麵前的懸浮光屏上,代碼如瀑布般飛速刷新,他在實時演算周可兒提出的一個空間模型。
    另一個角落,兩個女生正低聲而激烈地爭論著某個關於“龐加萊猜想”在高維空間應用的細節。
    他們每一個人,都曾是舊時代教育體係下的“異類”。
    是被標簽化的“怪才”、“偏科生”、“書呆子”。
    他們因為過於專注某一領域,而被評價為“綜合素質低下”;
    因為不善交際,而被認為“情商堪憂”;因為思想過於超前,而被視為“****”。
    何宇將他們一個個從世界的各個角落裏找了出來,頂著全世界的質疑與壓力,為他們建造了這片名為“龍河大學”的庇護所。
    他告訴他們,你們不需要去適應世界的規則。
    你們,就是未來的規則。
    現在,這些曾經不被理解的“問題學生”,一個個都成長為了可以獨當一麵的青年學者。他們站在這裏,自信地向他們的學弟學妹們,傳授著足以顛覆世界的知識。
    文明的火炬,就這樣一棒一棒地傳遞下去。
    何宇靠在長椅的靠背上,一股暖流從心髒的位置彌漫開來,緩緩流遍四肢百骸。
    那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滿足感。
    它比攻克任何一道世界級的科學難題,比在納斯達克敲響上市的鍾聲,比站在世界的頂點接受所有人的膜拜,都要來得更加深刻,更加純粹。
    這是一種創造者看到自己的造物,正在以超越想象的方式茁壯成長時,所能感受到的、最極致的喜悅。
    他回想起龍河大學剛剛建立時的景象。
    這裏還是一片荒蕪的土地。他帶著那群眼神裏或迷茫、或叛逆、或膽怯的少年,站在這片空地上。
    全世界的媒體都在用最刻薄的語言嘲諷他的狂妄,無數的專家學者公開表示,這個計劃必將成為本世紀最大的教育騙局。
    壓力如同實質的海嘯,從四麵八方湧來,要將他和他的理想徹底淹沒。
    而現在,這片由他親手締造的土地,已經成為了全人類文明的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