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空間站，被一道光，從死亡線上“拽”了回來，並且……順手充滿了電。
    這場突如其來的、堪稱“神跡”的“直播救援”，讓這場本就詭異的“全球近地軌道安全峰會”。
    在此刻，徹底變成了一場【天宮】單方麵的、赤裸裸的“神跡展示會”。
    峰會大廳，那座“空中花園”裏，陷入了比死亡更漫長的死寂。
    人造溪流潺潺流淌的聲音，恒溫係統送出微風吹拂植物葉片的沙沙聲，此刻都變得無比清晰，無比刺耳。
    因為，再沒有任何人聲。
    來自美、俄、英、法的代表團成員，如同被集體施了石化咒，僵立在原地。
    他們的臉上，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最終化為一種灰敗的、如同死灰的顏色。
    NASA署長約翰遜，剛剛被從“處決”的邊緣拉回來，但他的表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劫後餘生。
    他的雙腿灌滿了鉛，牢牢釘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喉嚨裏幹涸得如同撒哈拉沙漠，每一次吞咽，都帶起一陣火辣的刺痛。
    “規則”？
    “製裁”？
    “話語權”？
    這些詞匯在他的腦海中瘋狂閃爍，又在下一秒被那道貫穿天地的藍色光柱徹底蒸發。
    每一個詞，都變成了一個可悲的、不自量力的笑話。
    在能“遙控充電”、能“隔空拖拽”四百噸鋼鐵造物的“神”麵前，提這些詞，本身就是一種對神明最徹底的褻瀆。
    “好了，約翰遜署長。”
    何宇的全息投影，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寂靜。
    他的聲音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髒都猛地一抽。
    何宇的視線，朝著舷窗外那片深邃的宇宙輕輕一瞥。
    他的目光在不遠處那座被安然“停泊”在安全軌道上的ISS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那眼神，沒有審視，沒有炫耀，隻是單純的確認。
    就像一個司機，停好車後，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確認車門已經鎖好。
    如此隨意。
    如此輕描淡寫。
    “你的空間站，安全了。”
    何宇的視線轉了回來，重新落在約翰遜那張慘白的臉上。
    “現在，我想，我們可以繼續討論，關於‘太空新規矩’的議題了。”
    轟！
    約翰遜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感覺到一股冰冷的電流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四肢百骸的溫度瞬間被抽空。
    他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不是討論。
    真正的“審判”，開始了。
    何宇的全息影像，平靜地站在生態園的溪流旁，腳下是溫潤的青石，身旁是搖曳的綠植。
    這幅寧靜的田園畫卷，與他口中即將吐露的雷霆風暴，形成了最荒誕、也最恐怖的對比。
    他環視全場，目光從每一位代表團領袖的臉上緩緩掃過。
    那目光，不帶任何壓迫感，卻讓每一個人都下意識地垂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他不是在“提議”。
    他不是在“商討”。
    他是在“通知”。
    “第一。”
    一個冰冷的詞，從他口中吐出。
    “鑒於近地軌道交通的混亂現狀，以及現有管理方的嚴重失職。”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精準地定格在了約翰遜的身上。
    那一眼，沒有責備，隻有陳述事實的冷漠。
    約翰遜的呼吸，瞬間停滯。
    “即刻起，【天宮】軌道控製中心，將接管近地軌道（LEO）的全部‘交通管製權’。”
    “全部！”
    這兩個字，何宇的語調沒有絲毫加重，但聽在眾人耳中，卻不啻於一聲炸雷。
    “所有未經【天宮】係統報備、批準的發射，都將被視為‘惡意入侵’和‘危險駕駛’。”
    會場裏，死寂依舊。
    隻有幾位代表團成員粗重到無法抑製的喘息聲。
    “第二。”
    何宇繼續說道，聲音依舊平穩。
    “所有在軌衛星，無論軍用或民用，無論屬於哪個國家或公司，必須在三個月內……”
    他緩緩伸出了三根手指。
    那三根由數據構成的、半透明的手指，此刻在眾人眼中，仿佛是決定世界命運的權杖。
    “加裝由龍河大學提供的、‘龍河積分’認證的加密信號接收器。”
    “以便於，【天公】進行統一的軌道調度和交通疏導。”
    這句話，讓幾位代表的身體出現了明顯的晃動。
    這是要給全世界的衛星，都套上一個來自東方的“項圈”！
    “至於那些……不願加裝，或者惡意逃避監管的呢？”
    何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
    那不是微笑，那是一種純粹的、不含任何人類情感的邏輯推演的最終形態。
    “【天宮】的‘清道夫’係統，將視其為‘太空垃圾’。”
    他的話語，在這裏頓了一下。
    整個空中花園，所有的聲音，連同那人造的溪流聲，仿佛都在這一刻被無形的力量掐斷。
    時間，被拉長到了極致。
    然後，那最後的兩個字，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轟然斬落。
    “予以……清除。”
    我的話，說完了。
    何宇的影像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再說一個字。
    但所有人都聽到了他沒有說出口的後半句。
    誰讚成？
    誰反對？
    這霸道無比的、近乎“太空殖民”的“新規矩”，在此刻，在這絕對的、碾壓一切的力量和剛剛發生的“神跡”麵前，卻顯得如此的……
    合理。
    且，仁慈。
    至少，他還給了三個月的時間。
    “我……”
    一個幹澀、嘶啞，仿佛聲帶被砂紙磨過的聲音，艱難地響起。
    是約翰遜。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身體從僵硬中掙脫出來，顫巍巍地站直了身體。
    “我……我代表NASA，完全同意！”
    這句話，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精氣神。
    他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個人都佝僂了下去。
    多米諾骨牌，倒下了第一塊。
    “歐洲航天局……完全同意！”
    那位白發蒼蒼的老專家，聲音裏帶著一種朝聖般的顫抖。
    “俄國航天……同意！”
    那個一直沉默的、下巴線條堅毅的男人，閉上了眼睛，吐出了這兩個字。
    再也沒有人敢提“製裁星鏈”了。
    約翰遜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
    星鏈……那幾萬顆曾經被他們視為最大底牌和未來霸權的衛星……
    要麽，三個月內，乖乖排隊，等著被“上環”。
    要麽……
    三個月後，在某一個清晨，被當成宇宙中最絢爛的一場煙花，集體“被清除”。
    在協議簽署桌前，約翰遜顫抖著握住了那支筆。
    那支筆，在他手中，重若千鈞。
    他的手，不受控製地劇烈抖動，筆尖在空中劃出雜亂無章的軌跡，遲遲無法落到紙麵上。
    他不是在簽一個協議。
    他是在給一個時代，寫下墓誌銘。
    他看到筆尖下方，“同意”那兩個印刷體漢字。
    終於，他用另一隻手死死按住自己的手腕，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筆尖，狠狠地戳在了紙上。
    刺啦——
    一聲輕響。
    代表著舊時代終結的、一個歪歪扭扭、幾乎無法辨認的簽名，出現在了協議書上。
    那不是一個名字。
    那是一道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