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空間站，最高安全等級的遠程會議室。
    何宇開口。
    “【瑤光】計劃，正式啟動。”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絲毫波瀾，仿佛隻是在宣布一件早已注定的日常事務。
    這股平靜，卻瞬間澆熄了會議室裏所有的火焰。
    興奮的情緒迅速冷卻，凝結成一種更為厚重、更為嚴肅的使命感。
    學生艦長林曉靈，一個留著利落短發的女孩，指尖在虛空中輕輕劃過。她的動作精準而優雅，沒有一絲多餘。
    “遵照指令，調取【太乙】量子核心推演的最終預算報告。”
    下一秒，會議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份報告沒有以枯燥的表格形式出現，而是化作一道純粹的、刺目的數據洪流，懸浮在會議室中央。
    全息屏幕上，那一長串令人目眩的“零”，不再是單純的數字。
    它扭曲、盤踞、延伸，化作一條貪婪的巨蟒，用冰冷的軀體纏繞住每一個人的心髒，並不斷收緊。
    每一個“零”，都代表著天文數字般的資源消耗。
    每一個“零”，都是一座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山。
    “這……”
    一名負責能源模塊的學生，一個平日裏能將核聚變反應堆參數倒背如流的男孩，此刻喉嚨裏發出了漏氣般的聲音。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頭皮陣陣發麻，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上天靈蓋。
    “這、這比【天宮】計劃的全部預算……還要多出兩個數量級！”
    他的聲音在絕對的安靜中顯得格外刺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不，這不隻是錢的問題。”
    王浩站了起來。
    作為【瑤光】計劃的首席工程師，這個平日裏總是帶著一絲技術宅式懶散的學生，此刻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
    他沉聲總結道：“校長，各位同學。”
    “根據【太乙】進行的十七輪深度推演，結合我們最終的設計定稿……”
    他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選擇一個最準確，也最殘酷的詞。
    “【瑤光】……它根本不是一艘科研船。”
    王浩抬手，在虛空中做了一個切換的手勢。
    嗡——
    那條由數字組成的巨蟒瞬間崩解，化作億萬光點，隨即又在下一刹那重組成一幅全新的圖像。
    一張猙獰而威嚴的戰艦設計圖，取代了預算報告，帶著一股金屬的冰冷與血腥，狠狠撞入每個人的眼簾。
    那不是概念圖，而是包含了每一根管線、每一塊裝甲、每一座炮台的完整工程藍圖。
    流線型的艦體充滿了力量感，艦首的線條鋒利得能切開空間，艦身兩側密布著令人心悸的武器陣列開口。
    “它是一艘具備完整【昆侖】第三代躍遷發動機、搭載【龍心玄鐵】複合裝甲、配備第七代【燭龍】能量武器係統的……”
    王浩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眾人的心頭。
    “……深空戰艦！”
    戰艦！
    這兩個字，像一顆引爆的超新星，在所有天才的腦海中炸開，掀起滔天巨浪。
    他們設計的不是探索未知的方舟，而是一座移動的星空堡壘，一頭武裝到牙齒的鋼鐵巨獸。
    “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是未知的宇宙。”
    “我們必須假定，我們在那裏會遇到最高等級的威脅。”
    王浩的話，讓所有人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徹底沉沒。
    之前所有的樂觀與幻想，都在這艘冰冷的戰艦麵前，被擊得粉碎。
    他們將要麵對的，不是美麗的星雲和友善的鄰居，而是一個充滿未知敵意的黑暗森林。
    “這個預算，”王浩的手指，指向那串重新出現在角落，卻依舊觸目驚心的數字，“不是建造一艘船的預算。”
    “是建造一支無敵艦隊的預算。”
    他環視一圈，看著一張張由亢奮轉為蒼白的年輕臉龐，最後目光落在何宇身上。
    “校長，光靠【天宮】空間站目前產生的盈利，以及【希望之城】的醫療收入……恐怕到下個世紀，我們也不夠支付這艘船的龍骨。”
    會議室的沉默，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空氣黏稠得如同水銀，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金屬的重量。
    這是【瑤光】計劃啟動的第一個障礙。
    也是最現實、最致命的障礙。
    錢！
    一個如此世俗，卻又如此無法逾越的障礙。
    這些站在人類智慧頂端的天才們，可以解決量子糾纏的通信難題，可以設計出顛覆物理學常識的躍遷引擎，卻在這一串冰冷的數字麵前，一籌莫展。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沉入穀底之際，何宇，這位龍河大學的校長，那個自始至終都異常平靜的男人，終於有了動作。
    他看著那份足以讓任何主權國家破產的報告，手指在光滑的桌麵上，輕輕敲擊著。
    篤。
    篤。
    篤。
    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不是在麵對一個絕境，而是在欣賞一幅驚世駭俗的藝術品。
    許久，他緩緩開口。
    “【天宮】和【希望之城】的收入，有它們的用處。”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切開了凝固的空氣，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它們是用來維持龍國在地球軌道上的太空霸權，是用來提升龍國國民福祉的基石。”
    “這筆錢，不能動。”
    學生們猛地一愣。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聚焦在何宇身上，充滿了不解與愕然。
    不動用這筆錢？
    那是他們能想到的唯一，也是最大的一筆資金來源。
    不動用它，那【瑤光】怎麽辦？
    難道，這個凝聚了他們所有人夢想與心血的計劃，在啟動的第一天，就要宣告終結？
    麵對所有人的目光，何宇微微一笑。
    那笑容裏，沒有安撫，也沒有解釋，隻有一種洞穿了時空的深邃。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會議室的牆壁，穿透了冰冷的宇宙空間，望向了那顆遙遠的、蔚藍色的星球。
    “至於【瑤光】……”
    他的聲音拖長，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既然地球上的那些‘新貴’——那些所謂的科技巨頭和互聯網公司，已經付不起我們龍河大學的‘船票’了。”
    “那麽，”
    何宇站起身。
    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整個人的氣場陡然一變。原本的沉靜內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的、帶著侵略性的鋒芒。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我們就該去找那些，真正掌控這個世界財富命脈幾個世紀的家夥們。”
    他沒有給學生們提問和反應的時間，直接下達了指令。
    “【太乙】。”
    一道柔和的電子合成音立刻在會議室響起，不帶任何感情。
    “校長，我在。”
    “立刻將【“瑤光”計劃】進行‘民用化’概念包裝，核心賣點定為‘星際旅行’和‘私人星球探索’。”
    “我們要舉辦一場全球巡回融資路演。”
    何宇說完，抬手在身前的虛空中一劃，一幅巨大的全息地球儀緩緩浮現，旋轉。
    他的目光鎖定在歐亞大陸的西端，那個象征著奢華、藝術與古老財富的城市。
    他的手指，在那個光點上輕輕一點。
    “第一站，”
    “就定在那些‘富豪’們最集中的地方——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