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緩緩轉過身。
    他的臉上，沒有林曉靈預想中的驚愕，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得宛如萬古不變的星空，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她，似乎在等待她把話說完。
    這種極致的冷靜，反而讓林曉靈的恐懼感達到了頂點。
    她扶著冰冷的門框，劇烈地喘息著，身體因為無法抑製的恐懼而劇烈顫抖。
    “校長……”
    她的聲音幹澀、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生命，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
    “石碑的最後一行信息……那串被加密的、隱藏在【神盾】藍圖底下的信息……”
    她抬起頭，眼中是徹底的、無法稀釋的驚恐與絕望。
    “‘虛空風暴’……它……”
    她的嘴唇哆嗦著，牙齒在不受控製地打顫，無法構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不是天災……”
    林曉靈用盡最後的氣力，吐出了這四個字。
    何宇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極速收縮。
    他臉上的平靜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沒有追問。
    沒有多說一個字的廢話。
    “王浩，趙小海，所有人，主控室。”
    何宇的聲音冰冷而決絕，不帶一絲情感，命令通過內部頻道瞬間傳達給了【瑤光】號的每一位核心成員。
    “小林，跟我來。”
    他一步跨到林曉靈身邊，沒有去扶她，隻是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命令道。
    林曉靈的身體還在顫抖，但聽到何宇的聲音，她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冰冷的電流，強行壓下了靈魂深處的戰栗。
    她咬著牙，跟上了何宇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長長的合金通道，身影被應急燈拉得忽明忽暗。
    沿途的工作人員和警衛隻看到他們的校長和首席科學家麵色凝重，步履快得帶起一陣風，沒有人敢上前詢問。
    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壓力，以兩人為中心，迅速擴散至整個【未來工坊】。
    ……
    【未來工坊】，地底船塢。
    【瑤光深空戰艦】在結束了“火星速通”與“地球軌道武裝遊行”之後，正靜靜地停靠在整備平台上。
    主控室。
    冰冷的金屬牆壁反射著幽藍色的輝光，空氣中彌漫著高級設備運行時特有的、混雜著臭氧與能量的味道。
    何宇、王浩、林曉靈、趙小海等【瑤光】的核心成員，再次齊聚。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控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上。
    那裏懸浮著的，是那塊從火星“水手穀”帶回來的、高達百米的“外星石碑”的……一塊核心樣本。
    在返回地球的途中，何宇命令【瑤光】的工程機器人，對石碑進行了精密切割，帶回了最核心的、蘊含數據最多的部分。
    它通體漆黑，表麵流淌著非元素周期表物質特有的微光，仿佛囚禁著一片深邃的宇宙。
    “【太乙】。”
    何宇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啟動最深層破譯。”
    “遵命。”
    冰冷的電子音回應。
    下一刻，【太乙】量子核心的全部算力，如同一條奔騰咆哮的數據洪流，毫無保留地全部灌注到了對這塊石碑樣本的解析之中。
    主控室內，龐大的服務器組瞬間進入滿負荷運轉狀態。
    低沉的轟鳴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一頭被喚醒的遠古巨獸在發出心跳。
    空氣的溫度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能量的嗡嗡聲刺激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分鍾。
    五分鍾。
    十分鍾。
    王浩和趙小海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拳頭在身側無意識地攥緊。
    他們知道，【神盾計劃】雖然已經啟動，但他們對那個即將到來的“天災”的了解，依然為零。
    那份被隱藏起來的信息，將決定一切。
    何宇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一股冰冷的殺意從他身上一閃而逝。
    “【太乙】！數據共享！”
    他厲聲道。
    下一秒，那份被破譯的、來自石碑最底層的、名為“真相”的地獄圖景，呈現在所有人的屏幕上。
    數據流的最頂端，是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最高威脅等級：收割者（Reapers）】
    【威脅性質：周期性文明清理協議】
    緊接著，是一段冰冷到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文字記錄。
    根據石碑的記載，“虛空風暴”，或者說，它真正的名字——“大寂靜”，根本不是什麽狗屁的“銀河係周期性自然現象”！
    它是一種“武器”！
    一個坐標位於銀河係中心、代號為“收割者”的超高級文明，其存在的形式、目的、技術水平，全部未知。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它們的行為模式。
    每隔五萬年。
    一個精準無比的周期。
    它們就會像一個農夫修剪自家的草坪一樣，對銀河係“旋臂”上的所有“新生文明”，進行一次無差別的“格式化”清理！
    無一幸免。
    “虛空風暴”，就是他們的“除草劑”！
    一種可以扭曲空間、湮滅物質、從根源上抹除一切生命痕跡的終極武器。
    看到這裏，主控室內一片死寂。
    王浩的嘴巴微微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趙小海的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癱倒在地。
    這比麵對一個強大的敵人要恐怖一萬倍！
    這是一種規則。
    一種刻在宇宙尺度上的、冷酷無情的“自然規律”！
    人類引以為傲的文明，在對方麵前，甚至算不上一盤菜，最多隻是一株需要被定期拔除的雜草。
    然而，這還不是最絕望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文件的最後。
    那裏，記錄著關於【神盾計劃】的信息。那個所謂的“先行者”文明留下的，“解決方案”。
    林曉靈的身體已經不再顫抖。
    她隻是呆呆地站著，仿佛靈魂已經被抽離。
    她抬起一隻手，用盡全身力氣，指向屏幕上那最後一行冰冷的數據。
    她的聲音裏，帶上了無法抑製的哭腔，那是信念徹底崩塌的聲音。
    “校長……”
    “【神盾計劃】……”
    “它根本沒有被建造過！”
    “它、它隻是那個‘先行者’文明在被‘收割者’滅絕前，在最後的絕望中構想出的、一個……”
    林曉靈的眼淚終於決堤，順著慘白的臉頰滑落。
    “一個從未被驗證過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