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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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祝一凡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懸停片刻,最終點擊了關子沐發來的定位坐標。地圖上那個閃爍的紅點像一滴鮮血,醒目地標注在湖跺市郊外廢棄工業區的位置。
“又是該死的歸墟服務器...在作祟?”他喃喃自語,喉嚨發緊。上次追蹤這個神秘服務器差點要了他的命,那些記憶像玻璃碎片一樣紮在腦海裏:黑暗的機房、閃爍的紅色警示燈、突然鎖死的安全門,還有那個在監控屏幕上對他冷笑的模糊人影。
手機突然震動,消息跳出來:“放心,老夥計,一切就緒。”
祝一凡深吸一口氣,快速回複:“有新線索,關於幽靈。”他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但...可能是個陷阱。”
關子沐恢複也不慢:“你以為我會怕麽?”
2、
湖跺的夜色像浸透墨汁的綢緞,將城市包裹得密不透風。祝一凡鑽進那輛熟悉的黑色越野車時,肖綽已經坐在駕駛座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方向盤光滑的邊緣。車內沒開燈,隻有儀表盤發出的幽藍光線映在她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線條。
“你在和遊俠聯盟聯係?”肖綽開門見山,聲音平淡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祝一凡點頭,將手機遞過去:“子沐跟蹤幽靈不是一天兩天了,他還沒有找到歸墟服務器的真正所在,交警11樓,就是個幌子。他上次差點被廖得水給滅了。”
“所以老祝,你麵對著天雷滾滾,寧願變成烤串,也要看看關青禾是不是幽靈?”肖綽打斷他,唇角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老祝,知道我為什麽特意講了那麽多關青禾以前的事?”
祝一凡眉心微蹙,眼中浮起一片茫然的霧靄。過去兩個小時,肖綽確實反常地頻繁提起她們大學時期的事:關青禾如何崇拜她,如何成為她最信任的閨蜜,又是如何在聶風雲出現後逐漸疏遠。
接下來的這一段是她描述的重點。“身在此山,果然傻乎乎的!”肖綽唇邊牽起一絲苦澀的弧度,那笑意未及眼底便被寒意取代,“接觸兩年多了,你就沒嗅出她這顆棋子的任何異樣?你就沒有覺察她的這通電話,來得太‘巧’了?”
“怎麽說?”祝一凡一愣,旋即追問。他想起關子沐電話裏那種刻意的停頓,那種語氣沒有一絲對妹妹的關心和親昵。
肖綽的目光銳利如刀,剖析著無形的棋盤:“我猜的啊!她那討好型人格遇見心中神祇,她心中的話筒早已失去自由,變成提線木偶一般的發聲筒。”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其實吧,關青禾對聶風雲談不上崇拜深入骨髓,但是心理上還是有依賴症的。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沒出事,這電話,也不是市局刑偵的例行公事,而是…他,這個睚眥必報的小子,親自遞出的釣鉤,目的不言而喻:請君入甕。”
雖然有所應對,但是祝一凡後背還是滲出冷汗。聶風雲這個家夥堪稱打不死的小強,這樣的人作為對手,還是挺可怕的。
肖綽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麵色蒼涼地繼續道:“當然,我這麽說,是主動過濾掉了青禾也有陷害我的心思,我自始至終還是覺得我們還是最好的閨蜜,可以在懸崖邊上,將身後放給她。”
清晰冷峻的邏輯,正是當年她叩開國際刑警大門的鑰匙。幾年內,連續通過兩級升級考試,肖綽已經是國際刑警在亞洲區獨當一麵的人物,她的話冰涼之極,卻無限接近於真相。
祝一凡思忖片刻,瞳孔驟然收縮,仿佛一層薄冰被鑿開:“所以…你這次回來,根本不是休假,是要對上聶風雲背後那座冰山?而青禾就是你尾隨的...線?”他喉頭有些發緊。
肖綽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點了點頭,那茫然轉瞬即逝,化為凝重:“我還是大意了,總以為能看透人心,卻忘了這湖跺的湖麵之下,人心比暗流更幽深難測。”
車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祝一凡想起三周前肖綽突然出現在他生命裏樣子,看上去是一次“意外”,說不定自己早就是人家瓠子裏的魚,砧板上的肉。帶著分析邏輯,那些深夜的電話、突然的出門、書桌上加密的檔案袋...一切都有了解釋。
“鑰匙給我!”祝一凡猛地伸出手,掌心向上,語氣斬釘截鐵,“我跟你一起去!”
“別急,時間還早!”肖綽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銀色U盤扔給他:“先看看這個。”
祝一凡插入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立即跳出一段模糊的監控視頻。畫麵中,一個戴鴨舌帽的人正將什麽東西塞進配電箱,隨後鏡頭劇烈晃動,火光衝天。第二段視頻顯示的是醫院走廊,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正推著輪椅進入電梯,輪椅上的人被毯子完全覆蓋,隻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上麵有個獨特的夜叉紋身。
“這是...汽貿廣場?那個醫生是誰?“
“周磊!”肖綽的聲音冷得像冰,“名義上是一個寵物醫生,其實是我發展的線人。”
“三天前,不知道為什麽被人給幹掉了,”肖綽長籲了一口氣,“經過我們的循線追查,幹掉他的人是張明,受到了聶風雲的脅迫。”
祝一凡倒吸一口冷氣。張明不是張林的破局者之一麽?淡定溫和的麵孔與視頻中鬼祟的身影判若兩人。
“就在六小時前,張明用扳手砸碎了費青書的顱骨。”肖綽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仿佛在討論天氣,“因為他目睹出獄的費青書試圖強暴錢惠子。”
“錢惠子?什麽鬼?”
“這個湖跺交際花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消息,就是張明的前妻。”
“什麽?”祝一凡極為震驚地看著肖綽。
“錢惠子改了年齡,前幾年又去泡菜國做了提臀手術,這個攪亂湖跺的女子終究是一個禍水。”
祝一凡感到一陣眩暈。
費剛翹了,費青書費青雲兩兄弟還在,費青書就是個惹禍精,費青雲卻是湖跺地下世界的傳奇,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連警方都隻有他二十年前的一張畢業照。這兩貨,一明一暗,倒是難以對付。
“更詭譎的是,”肖綽繼續道,手指在平板上劃出一張技術分析圖,“國際刑警複原了費青書手機裏的一條加密指令,發送者代號"青の雲"。時間點恰好是張明結束跟蹤,錢惠子陷入危險的那一刻。”
祝一凡的指尖發冷。這意味著什麽?費青書的狂暴舉動或是無意,但是費青雲卻了然,並能精準預知張明的行動?還是說...身陷高娟囹圄的張明根本就是被遠程操控的傀儡?
“鑰匙給我。”他再次伸出手,這次語氣更加堅決,“聶風雲和費青雲,湖跺這兩朵‘雲’都不是省油的燈。你一個人太危險。”
肖綽凝視他片刻,突然笑了:“你,決定好了?”
“少廢話。”
“老祝,你去可以,“她最終開口,音調壓得很低,“但你的位置,是奇兵。”她的指尖精準地點向後備箱,“給老子待在那裏,否則免談。”
祝一凡沒有絲毫猶豫,重重點頭。麵對聶風雲,或許還有那個藏在更深處、剛浮出水麵一角、能精準引爆張明這顆“炸彈”的費青雲,清醒與決斷是唯一的通行證。
他迅疾轉身,毫不猶豫地鑽入後備箱之中。狹小的空間裏彌漫著機油和灰塵的味道,但祝一凡反而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至少這次,他不是一個人麵對黑暗,他凝重地看了一眼前排駕駛座上的肖綽。
越野車發動時,他聽見肖綽最後說了一句話,輕得幾乎像是幻覺:“記住,眼見未必為實。無論發生什麽,別相信你看到的全部。”
車身顛簸著駛入夜色,祝一凡在黑暗中摸到後備箱內壁上刻著的一行小字:“雲深不知處”。那是肖綽的字跡,不知何時留下的。他突然意識到,這場博弈的棋盤,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龐大,更加危險。
而在廢棄工業區的某個角落,歸墟服務器的指示燈正規律地閃爍著,像一隻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