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瞬間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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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去找我們都要的那個答案!”
    話音未落,肖綽猛地抽回匕首。那冰冷的柄尖仿佛帶著最後一絲威壓,瞬間撤離,卻在她話音消散的同時,將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劇痛,連同那爆炸性的信息,深深烙印在祝一凡的心髒之上,幾乎令他窒息。
    “你讓我滾下去?”祝一凡嗆咳著,每一次喘息都牽動碎裂的胸腔,他難以置信地瞪著那張近在咫尺、淡漠如冰的臉,“肖綽,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看清楚!我可沒裝,我的肋骨…怕是插進肺裏了!腿斷了!血…血也快流幹了!”嘶啞的聲音帶著血氣,在狹小的車廂裏回蕩。
    “所以呢?”肖綽的聲音自上而下,如同冰淩墜地,沒有絲毫憐憫,隻有冰冷的審視和一絲被強行壓抑的焦灼,“等他們把你塞進市局指定的醫院?讓那個‘位置相當高’的內鬼,再給你安排一場‘意外’?或者幹脆…在你的點滴瓶裏加點料?”她俯視著他,眼神銳利如刀,“老祝,你是想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讓我替你翻檢答案嗎?”
    “不…不必了!”祝一凡的呼吸驟然停滯。
    肖綽的話語,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精準、冷酷地刺穿了他所有僥幸的泡沫。是的,如果市局高層真有鬼蜮,這輛呼嘯的救護車,無異於將他這隻待宰的羔羊,直送虎口。
    拒絕國際刑警介入,強硬要求本地處理…這其中的操作空間,深不見底。冷汗涔涔而下,混著冰冷的雨水,再次浸透了他額前淩亂的濕發和單薄的病號服。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拉扯著斷裂的肋骨和粉碎的肢體,劇痛如同無數鋼針攢刺,視野邊緣開始發黑,金星亂迸。
    然而,比這蝕骨之痛更尖銳的,是肖綽點破的那赤裸裸、無可回避的致命危機。此前的他躺在擔架上,被束縛帶禁錮在這移動的鐵皮棺材裏,虛弱得如同砧板上的肉。“咳咳…咳…”他又咳出一口帶著濃重鐵鏽味的血沫,視野如同被墨汁暈染,眩暈如潮水般衝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神智。
    肖綽置若罔聞。她身體前傾,左手匕首緊握,右手卻如鐵鉗般猛地攥住祝一凡尚算完好的右上臂和腰側濕透的衣料,發力一拽!
    “呃啊!”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從周身炸裂開來,仿佛每一寸筋骨都在哀鳴斷裂。祝一凡感覺自己像一件破敗的布偶,被硬生生從擔架上拖起,雙腳虛軟地砸在冰冷濕滑的車廂地板上,全靠肖綽那隻鐵腕支撐才免於徹底癱倒。
    視野陷入純粹的黑暗,唯有耳中尖銳的嗡鳴在顱腔內肆虐。“忍著!死不了!”肖綽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冰冷依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鋼鐵意誌。“想想青禾!她在等著!”
    關青禾的名字,如同一道微弱卻無比頑強的電流,瞬間刺穿了祝一凡混沌的痛楚與絕望。追殺…滅口…證據…內鬼…這些沉重的字眼在他腦中轟然炸響。一股混雜著憤怒、不甘與強烈保護欲的力量,硬生生抗住了身體崩潰的邊緣。
    他咬緊牙關,口腔裏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右臂爆發出殘存的所有力氣,死死攥住了肖綽冰冷的雨衣袖管,仿佛那是絕望深淵中唯一的錨點。
    “別矯情!走!”肖綽低喝一聲,半拖半架,將他粗暴地推向洞開的、風雨咆哮的車門。
    2、
    冰冷的暴雨瞬間劈頭蓋臉地砸下,豆大的雨點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打在裸露的皮膚上,如針如芒,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驟然的溫差和衝擊讓祝一凡渾身一激靈。救護車孤零零地停在一條偏僻支路邊,前後是無盡的黑暗與雨幕。車燈和閃爍的警燈在滂沱大雨中切割出扭曲變形、光怪陸離的光影。路麵早已化作渾濁的河流,積水深及腳踝。肖綽架著他,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泥水裏,艱難跋涉,飛濺的水花裹挾著寒意。祝一凡感覺每一次挪動,碎裂的骨頭都在相互摩擦、**,劇痛幾乎抽幹肺部所有的空氣,窒息感如影隨形,全憑一股搖搖欲墜的意誌強撐。冰冷的雨水衝刷著他臉上凝結的血痂,混合著新的冷汗,狼狽不堪。
    視線在劇烈搖晃的雨簾中艱難聚焦。
    前方不遠處,一盞老舊昏黃的路燈在暴雨中苟延殘喘,燈下矗立著一幢熟悉的高層公寓樓,如同沉默的巨人。關青禾的公寓,在二十樓。
    幾十米的距離,此刻卻形同天塹。
    “鑰匙…給我。”祝一凡牙齒打顫,從齒縫中擠出嘶啞的兩個字。
    肖綽回轉身,一隻手已粗暴地探進他濕透的病號服口袋摸索,動作牽扯著傷口,引來一陣倒抽冷氣。很快,她摸出一串小小的鑰匙,上麵掛著的銀色四葉草掛墜在雨水中反射著微弱的光芒,那是關青禾送的舊物。
    “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滋味吧?”肖綽的語氣飄忽在風雨中,辨不出情緒。
    祝一凡沒有回應,隻是咬緊牙關,用僅能發力的右腿,仿佛拖拽著千鈞重負,一步、一步,在肖綽的支撐下掙紮著挪向公寓那扇冰冷的單元鐵門。
    雨水模糊了一切,寒冷與失血讓他的身體篩糠般顫抖,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
    單元門是老舊的防盜鐵門,貼滿了斑駁褪色的小廣告。祝一凡的手指凍得僵硬,摸索著鑰匙插入鎖孔,用力一擰。“嘎吱!”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撕裂了雨夜的寂靜。門開了,一股混合著黴味和陳舊塵埃的氣息撲麵而來,竟比外麵的狂風暴雨多了幾分詭異的“暖意”。
    狹窄的樓道燈光昏暗,聲控燈似乎壞了,隻有遠處安全出口幽綠的標識散發著慘淡微光。祝一凡幾乎是癱倒在冰冷的樓梯扶手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吞咽碾碎的玻璃碴。汗水、雨水、血水交織,沿著他慘白的臉頰蜿蜒滑落。
    短暫的幾秒喘息後,他凝聚起殘存的力量,抬起沉重如灌鉛的右腳,重重踏上第一級台階。劇痛如高壓電流,從腳底瞬間竄上天靈蓋!他悶哼一聲,額頭狠狠抵在冰冷刺骨的金屬欄杆上,留下汗濕的印記。
    轉身的刹那,電梯門開,肖綽已經消失不見。
    祝一凡一楞,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繼續按了20樓。
    終於,站在2001室那扇熟悉的、貼著褪色陳舊福字的深褐色防盜門前時,祝一凡感覺全身最後一絲力氣都已耗盡。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深淵邊緣搖搖欲墜,視野不斷收縮、模糊成一片灰蒙。他重重地靠在冰涼的水泥牆壁上,任憑冰冷的雨水沿著發梢淌成小溪。
    3、
    高度警覺的他並未因身體的崩潰而鬆懈。祝一凡強撐著,側耳緊貼在冰冷的門板上,屏息凝聽。
    門內門外,隻有自己粗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和窗外永無止歇的暴雨轟鳴。
    顫抖的手指在鑰匙串中摸索,找到那把熟悉的鑰匙,插入鎖孔。這一次,擰動得異常緩慢、謹慎,每一個微小的轉動都牽動著緊繃的神經。
    “哢噠。”
    鎖舌彈開的聲音在死寂中清脆得令人心悸。
    祝一凡猛地拉開房門,身體同時向側後方急撤半步,握著鑰匙圈的手臂橫亙身前,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瞬間刺入漆黑的室內。
    沒有預期的埋伏,沒有任何異動。
    公寓裏一片死寂,隻有窗外密集的雨點敲打玻璃發出的沉悶聲響。冰冷、空洞,彌漫著一股人去樓空、積塵已久的荒涼氣息。
    幾乎癱軟的他,踉蹌一步跌入濃稠的黑暗。反手,“嘭!”一聲巨響,防盜門被他用盡力氣狠狠撞上,將那喧囂的雨夜和潛藏的危險暫時隔絕在外。
    門鎖落下的沉重聲響,在空曠寂靜的客廳裏回蕩,顯得格外震耳欲聾。
    祝一凡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整個人順著牆壁滑落,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後背緊靠著玄關的鞋櫃。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間將他吞噬,劇烈的疼痛與強烈的虛弱感匯成洶湧的黑潮,將他徹底淹沒。
    粘稠、冰冷的黑暗包裹著他。祝一凡感覺自己沉淪在無底的深淵,唯有尖銳的痛楚是維係存在的唯一坐標,每一次心跳,都將這蝕骨的痛泵向四肢百骸。
    思緒混亂地翻騰:歸墟在大運河交界處的關鍵據點被自己搗毀,已成喪家之犬,暫時不足為懼;關青禾明明已經掙脫了正邪兩股勢力的控製,卻又被什麽人扭送回了鹽瀆市局的手裏?這背後是一場怎樣的交易?還有她逃亡途中發來的那條信息,僅有兩個字,卻讓他心潮澎湃,甚至鬼使神差地甩開了金平,放開了對她的追緝…愛過?這是在表白還是告別?她究竟想做什麽?肖綽口中的內鬼到底是誰?鹽瀆的高層?鄭錚?還是…張林?
    “滴滴…”手機微弱的提示音,像一把冰冷的冰鎬,猛地鑿開了他意識混沌的冰麵。他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玄關處應急燈微弱的光暈,在黑暗中勉強勾勒出他自己模糊而狼狽的身影輪廓。
    “喂!”祝一凡喉嚨灼痛,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次發聲都牽動著胸腔撕裂般的悶痛。
    “祝一凡!你小子膽兒肥了啊!”鄭錚的怒吼幾乎要穿透聽筒,暴烈的斥責撲麵而來,言辭直白得近乎粗魯,甚至牽連上了他的祖宗八代。
    然而,祝一凡卻笑了。
    先是無聲的扯動嘴角,繼而變成了劇烈的、近乎癲狂的大笑,笑得渾身傷口崩裂,鮮血迅速洇濕了破爛的病號服…笑得天崩地裂一般。鄭錚此刻還能如此不加掩飾、暴跳如雷地罵他,恰恰說明了他的問心無愧!他…不是那個內鬼!
    過了半晌,祝一凡才從劇烈的喘息中擠出一句呢喃,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老板…不是你,真好!”
    “好尼瑪個頭!什麽不是我?祝一凡,你他媽瘋了是不是!”鄭錚的聲調依舊高亢,但那雷霆萬鈞的怒意之下,卻泄露出了一絲無可奈何的關切,“沒死透吧?沒死透就他媽早點滾回湖跺報到!老子還有任務砸你頭上!”
    “早點回!”而不是“立即”!鄭錚這是在給他留出喘息和行動的時間。祝一凡心頭一熱,對著手機無比鄭重地應道:“是!”
    或許是情緒激蕩,或許是失血導致的恍惚,他竟有些忘乎所以地對著手機響亮地“啵”了一聲。電話那頭的鄭錚明顯一滯,一長串即將噴發的斥責硬生生卡在喉嚨裏。短暫的沉默後,掛斷前,鄭錚的聲音陡然一轉,竟帶上了一種少見的溫和:“注意安全,小子!”
    手機脫手滑落。巨大的疲憊和眩暈再次如黑潮般湧來,祝一凡眼前陣陣發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倒。
    3、
    不知道睡了多久,“嗡…嗡…”一陣極其輕微、卻帶著規律性的沉悶震動聲,突兀地在死寂的房間裏響起。
    不是手機鈴聲,更像某種…精密儀器的蜂鳴。
    祝一凡瞬間繃緊了全身殘餘的神經,如同嗅到致命危險的困獸!渙散的目光瞬間凝聚如電,銳利地掃向震動來源——聲音赫然來自他那件濕透、沾滿血汙的病號服胸口。
    他下意識地伸手探入口袋內側。指尖觸到一個冰冷、薄如蟬翼、緊貼著布料內襯的小巧薄片。
    “追蹤器!媽的,是那小護士…古人誠不欺我,果然色字頭上一把刀。”祝一凡的聲音第一次染上了清晰的驚怒。他猛地將那枚仍在頑固震動的薄片摳了出來,狠狠摜向冰冷的地磚。
    那薄片在地板上彈跳了一下,發出刺耳而絕望的嗡鳴。
    必須立刻離開!祝一凡腦中警鈴大作。然而,太遲了!
    幾乎就在追蹤器脫手的瞬間,
    “嘩啦!”數道刺目的強光如同天罰之劍,毫無預兆地撕裂了厚重的雨幕!伴隨玻璃破碎的尖嘯聲,巨大的光柱凶狠地貫穿了2001室客廳的窗戶!
    這可是二十樓!直升機和無人機都用上了!
    尼瑪,何等誇張的手段!
    玻璃渣如冰雹般四濺,碎裂聲即便在暴雨的轟鳴中也清晰刺耳。強光如同實質洪流,瞬間湧入黑暗的客廳,將滿地狼藉和祝一凡猝然暴露、驚愕僵硬的身影,赤裸裸地釘在了光柱的中心!
    “不許動!警察!”
    “舉起手來!”
    “放下武器!”
    粗暴的吼叫聲混雜著擴音器的電流雜音,從窗外洶湧灌入。紅藍警燈的刺目光芒穿透破碎的窗戶,如同地獄的霓虹招牌,瘋狂地在牆壁和天花板上旋轉、切割、閃爍,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煉獄入口。
    密集的腳步聲和車輛急刹的尖銳摩擦聲從樓下隱約傳來,整棟孤寂矗立在暴雨中的公寓樓已被徹底合圍。
    冰冷的雨水裹挾著玻璃碎片濺落在祝一凡的臉上、身上。他背靠著冰冷的鞋櫃,身體被強光和警燈牢牢鎖定,耳邊是象征著秩序與法律的威嚴嗬斥…然而,一股比窗外暴雨更刺骨的寒意,卻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凍僵了他所有的感官與血液。
    警察?身份或許是。可是,是自己人?還是…那內鬼派來的索命無常?祝一凡猛地壓下身體,如同蓄勢撲擊的受傷猛獸,緊貼在玄關牆壁的陰影處,避開致命的直射強光。他死死盯著那破碎的、如同怪獸巨口的窗戶方向,嘴角竟勾起一個近乎瘋狂、帶著血腥氣的冷笑,嘶聲喝道:“我是祝一凡!讓你們領頭的出來說話!”
    為首之人幹脆利落,聲音冰冷:“別做無謂掙紮了,祝大隊長。是張林張局長‘請’你去市局喝杯咖啡!”
    話語中的“請”字,帶著鋼鐵般的鉗製意味。
    四麵包圍,死局已定!就在祝一凡瀕臨絕望,幾乎要抬起沉重手臂之際。
    “叮!”
    電梯抵達的清脆提示音在死寂的樓道中驟然響起!緊接著是一陣急促而略顯混亂的腳步聲。
    額頭貼著兩張醒目創可貼的金平,匆匆忙忙,連滾帶爬,帶著一隊湖跺分局的警察,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走廊。他目光複雜地掃了祝一凡一眼,旋即毫不猶豫地側身一擋,將他護在身後,聲音沉穩有力:“寒隊長,抱歉。鄭局指示,由我們先帶祝一凡回分局,有重要任務部署。就不勞煩市局的兄弟們了!”
    “什麽?”被稱作寒隊長的市局帶頭人麵色驟然陰沉:“鄭錚?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金平毫無懼色,冷然一笑:“我隻知道奉命行事!”
    “胡鬧!”寒隊長向前逼近一步,氣場逼人,“沒有我的同意,你們湖跺分局,是要和我們市局當場火並嗎?!”
    “不敢!”金平手腕一翻,一張蓋著鮮紅公章的文件紙如同利刃般展示在寒隊長麵前,“但是…我們有搜查證!敢問寒隊長,到我們湖跺分局轄區抓人,你們可有相應手續?”
    寒隊長眼底閃過一絲厲色:“我們有張局長的口諭!特事特辦!你少拿這些繁文縟節說事!按現場處置程序,指揮權應移交級別更高的部門!金隊長,你是老刑偵,不會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吧?”
    金平聞言,眉頭微蹙,顯露出一絲猶豫。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而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如同定海神針:“寒隊長說的沒錯。現場處置權,理應交給最高指揮官。”鄭錚高大的身影沉穩地出現在金平身側,肩膀上兩毛三在警燈映照下閃著寒光,“我鄭錚的杠星,似乎正好比你高那麽…一點點?是吧?”
    “老鄭…你怎麽來了?”寒隊長臉色一沉,迅速拿出手機撥通了張林的電話。短暫的低聲交流後,他猛地掛斷,眼神陰沉地剜了鄭錚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一聲冷哼:“行!你贏了!”旋即轉身,對著鹽瀆市局的特警們厲聲下令:“收隊!”
    “是!”整齊劃一的回應響起,呼嘯的直升機無人機開始轉向,那些紅藍光芒也漸漸遠離破碎的窗口…
    4、
    鄭錚抬眼,目光掃過金平那張寫滿疲憊的臉,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追問:“讓你們來找人,祝一凡人呢?”
    金平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直勾勾盯著幾步開外、活生生杵在那兒的祝一凡,下意識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仿佛想擦掉眼前的幻象。鄭錚卻麵沉似水,一本正經地抬手,先是指了指祝一凡本人,緊接著手腕一翻,指尖又穩穩點向空無一人的電梯口方向,重複道:“我問你,人呢?”
    祝一凡瞬間心領神會。他強壓下幾乎要衝破喉嚨的疲憊,那條還算能動的大長腿猛地抬起,幾乎拖著身體,三步並作兩步就朝著樓梯口的方向踉蹌奔去:鄭錚這老家夥,玩得也太絕了!就在電梯門即將完全合攏的最後一刹,這小子竟硬生生又探出半個腦袋,手指飛快地戳了戳自己額角那塊醒目的創可貼,隨即衝著金平的方向,擠出一個極其誇張、近乎挑釁的鬼臉!
    尼瑪!還能這麽玩?!
    金平徹底石化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眼前這個煞有介事“指鹿為馬”的鄭錚,還是那個素來以鐵麵無情著稱的分局局長嗎?他幾乎要懷疑這鄭錚是不是哪個擅長易容的高手假扮的贗品!巨大的衝擊之下,金平隻能像個複讀機般,眼神空洞地喃喃重複:“對啊…祝一凡人呢?…你們,誰看見了嗎?”
    “沒…沒看見啊!”
    “剛才…有人嗎?”
    一屋子幹警麵麵相覷,眼神迷茫地在空氣中飄忽交匯,默契得如同集體患上了瞬間失憶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