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麵的枸杞剛拚出“快跑”二字，陳墨就一把扣上了保溫杯蓋。
    杯底“零加班聯盟”的刻痕硌著掌心，像塊老繭。他沒動，雲歸月也沒動，隻有東方昊那杯反內卷涼茶還在冒熱氣，嫋嫋升騰，把“自願奮鬥”四個字熏得有點歪。
    門外的腳步聲停了。
    陳墨緩緩抬頭，目光越過茶幾，落在東方昊臉上。對方依舊微笑，像是剛批完一份滿意的工作報告。
    “您這茶，”陳墨開口，聲音平穩，“是從哪個數據庫調的配方？我記得，監控中心的加密層級，連白芨的P圖術都得繞三圈。”
    東方昊輕輕吹了口茶：“係統自動推送的。看來，天道也覺得該降降溫了。”
    話音未落，保溫杯突然震動起來，像是手機進了水，滴滴兩聲，杯蓋自己彈開了一條縫。
    枸杞全豎了起來，排成一列數字：72。
    下一秒，它們又散開，拚出三個字：“本體危。”
    陳墨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麵刮出一聲響。他一把抓起保溫杯，藍牙耳機塞進耳道，低聲道：“天機閣密室，現在。”
    雲歸月立刻起身，指尖在虛空中一劃，投影陣法的餘光還沒散盡，就被她收進袖中卷軸。她走得很穩，但指甲掐進了掌心——剛才那串數字，是倒計時，不是預警。
    東方昊沒攔，隻是看著陳墨：“巡查使，調解室的事，下周會上我還會提。”
    “您提您的，”陳墨頭也不回，“我救我的。”
    門關上，腳步聲遠去。
    密室裏，陳墨把保溫杯倒扣在符文陣中央，杯底刻痕對準能量節點。枸杞順著杯壁滑落，在陣法上畫出一道斷續的波形線。
    “坤靈，報狀態。”他按下耳機接聽鍵。
    “……休眠倒計時：71小時57分36秒……本體信號弱……加密協議……被篡改……”機械音斷斷續續，像是從下水道裏撈出來的收音機。
    雲歸月迅速調出PPT占卜界麵，將波形導入三維建模係統。光幕展開，一個巨大的沙漏懸浮在空中，上半部分寫著“天道AI運行中”，下半部分是“休眠不可逆”。
    “隻剩三天。”她皺眉，“而且信號源在移動，軌跡像是……在數據層穿行？”
    “不是穿行，是被拖。”陳墨盯著沙漏邊緣一閃而過的二進製碼，“有人在轉移坤靈本體，用的是‘自願加班協議’做掩護。”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救人？還是……”
    “先攢錢。”陳墨冷笑，“摸魚係統不上班，咱們也得自己發工資。”
    他打開修真界論壇，ID“天道臨時工”發布新帖：《緊急通告：天道AI即將進入深度休眠，屆時雷劫自動充值功能暫停，功德排行榜凍結，摸魚結界服務中斷》。
    底下立刻炸了。
    【樓主別嚇人，我剛兌了【帶薪如廁券】，還沒用呢！】
    【聽說休眠後心魔會暴走？我昨天才把KPI改成“躺平”……】
    【有沒有補償方案？我願意用三年修為換一張【甩鍋符】！】
    陳墨往下拉，嘴角一揚，編輯第二條公告：《救坤靈=積陰德，可抵三日雷劫。每貢獻一份真實加班心得，兌換0.3單位怨力值，達標者可參與【摸魚值抽獎】，獎品包括但不限於：【午睡八小時結界】、【領導看不見我】隱身符、限量版【我不累】表情包法器。》
    發布按鈕按下的瞬間，論壇服務器直接卡頓三秒。
    雲歸月看得目瞪口呆：“你這哪是發公告，這是發工資單？”
    “本質一樣。”陳墨收起耳機，“一個用靈石，一個用怨氣。”
    三天後，南嶺劍宗拍賣會。
    台下長老們人手一本泛黃的心得本，封麵上寫著“閉關實錄”“渡劫心得”“每日修煉總結”，頁腳還印著小字：“本宗保留最終解釋權”。
    拍賣師一敲錘：“下一件，前任卷王長老親筆心得，共三百六十頁，含三年零八個月的加班記錄，起拍價——五十萬靈石！”
    “六十萬！”
    “八十萬！”
    “一百萬！外加三瓶白芨特調‘奮鬥者回春丹’！”
    競價激烈得像是搶年終獎。
    陳墨坐在角落，保溫杯擱在桌邊，杯底刻痕朝上。他沒出價，隻是盯著那本心得的封麵——在靈光照射下，隱約浮現出一行極小的字：服務器陣列·Beta版，坐標加密中。
    他不動聲色，把藍牙耳機連上雲歸月的算籌Excel，悄悄截了圖。
    拍賣結束，他拎著剛兌到的五千怨力值兌換券，直奔天機閣密室。
    “可以了。”他說，“買命的錢，湊夠了。”
    密室中央，數據迷宮入口緩緩開啟，一道由無數“自願加班承諾書”組成的光門懸浮在半空，門上寫著：驗證方式：輸入真實怨念，限時三秒。
    “進去一次要消耗一千怨力值。”雲歸月提醒，“而且……一旦失敗，怨念會被反向吸收。”
    “沒事。”陳墨喝光保溫杯底最後一口枸杞茶，“我有的是怨念。”
    他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手指在虛空中輸入：我自願加班。
    光門一閃，竟真的開了。
    迷宮內部像極了現代寫字樓，走廊兩側是玻璃辦公室，裏麵坐著無數虛影，正低頭敲打玉簡，頭頂懸浮著KPI進度條。天花板上掛著橫幅：“今日不摸魚，明日變韭菜。”
    陳墨一路穿行，怨力值不斷消耗，數字從五千跳到四千，再到三千。他不敢停留，隻盯著係統提示：目標文件：天道服務器陣列·核心協議。
    終於，在第十三層檔案室，他找到了那扇門。
    門上沒有鎖，隻有一行小字：“本文件需用‘真實記憶’解鎖。”
    陳墨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前世畫麵：格子間，淩晨兩點的電腦屏，鍵盤上粘著半塊餅幹，主管站在身後說：“這個版本，明天上線前必須改完。”
    他伸手按在門上。
    門開了。
    文件自動展開，一頁頁滾動，全是加密協議，末尾卻統一指向一個坐標：
    經度：116.38°，緯度：39.90°，高度：地下三層，名稱：天道服務器陣列·Beta版。
    這不是修真界的坐標。
    這是現代北京的數據中心。
    陳墨瞳孔一縮，正要截圖，文件角落突然浮現出一朵機械蓮瓣，銀白色，邊緣帶著齒輪紋路，輕輕漂浮。
    他伸手去碰。
    蓮瓣瞬間消散，耳邊響起坤靈的低語，微弱得幾乎聽不清：
    “別來……”
    話音未落，整個迷宮突然震動。
    走廊的KPI進度條集體變紅，警報聲響起：“檢測到非法訪問，啟動反製程序——派遣‘奮鬥者執法隊’。”
    陳墨轉身就跑，怨力值瘋狂下跌：兩千、一千五、一千……
    他衝向出口，身後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群身穿西裝、手持算盤的虛影正快步追來，領頭的舉著文件夾，上麵寫著：《自願加班追責令》。
    他撲向光門，最後一絲怨力值耗盡，身體被猛地推出迷宮。
    砰！
    他摔在密室地板上，保溫杯滾出老遠，杯蓋彈開，最後幾粒枸杞撒在地上，排成一個箭頭，直指東方昊辦公室的方向。
    雲歸月趕緊扶他起來：“怎麽樣？找到坤靈了嗎？”
    陳墨喘著氣，從袖中掏出一塊數據殘片，上麵印著那朵機械蓮瓣的輪廓。
    “找到了。”他聲音沙啞，“但它不想讓我救。”
    他盯著殘片，忽然發現蓮瓣中心有個極小的編號，像是出廠標記。
    編號是：KL1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