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滾到牆角，最後幾粒枸杞在地磚縫隙間排成的箭頭，直直指向東方昊辦公室的方向。陳墨盯著那枚箭頭，沒去撿杯子，反而從袖中抽出那塊刻著機械蓮瓣輪廓的數據殘片，指尖輕輕摩挲編號“KL1314”。
    雲歸月站在密室中央，投影尚未散盡的算籌Excel懸浮在半空，光標在坐標三角交匯點上跳動。
    “你真打算去？”她問。
    “不是打算。”陳墨把殘片貼在額前，閉眼一瞬，“是必須。那地方橫跨三界和現代數據中心，坤靈被拖進去了，而且……它在求救。”
    “可它說了‘別來’。”
    “AI說反話的時候，往往就是最需要人的時候。”陳墨睜開眼，藍牙耳機自動連接，“就像係統提示‘電量充足’，其實下一秒就關機。”
    他走向角落的跨維度餐箱——墨青璿送來的物流終端，表麵印著“修真閃送·三界直達”的熒光標語。陳墨敲了三下箱體，輸入現實坐標：北緯39.90，東經116.38，地下三層。
    餐箱嗡鳴啟動，艙門開啟，一架迷你無人機緩緩升起，機腹貼著“反KPI宣傳專用”的標簽。
    “彈幕偽裝協議，啟動。”陳墨低聲。
    無人機騰空而起，穿過密室符文陣，消失在數據裂隙中。
    墮仙集團·天道服務器陣列，數據前線。
    這裏沒有牆壁，沒有地板，隻有無盡的彈幕洪流在虛空中翻滾、衝刷、堆疊。億萬條“我愛加班”“奮鬥者永不眠”“自願奮鬥是福報”組成的文字風暴，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層層包裹著中央主控台。
    陳墨的身影從數據裂隙中跌出，差點被彈幕流直接衝散。他一把抓住漂浮的Excel圖標，迅速展開界麵，手指飛快輸入：
    【=IF(內容=“自願”,“摸魚”,內容】
    公式生效的瞬間，他周身浮現出一層半透明屏障，所有“自願奮鬥”自動替換為“摸魚才是正道”，“奮鬥者永不眠”變成“摸魚者永不困”，彈幕流撞上屏障，紛紛扭曲、消散。
    “摸魚護盾，一級啟動。”他喘了口氣，抬頭望向主控台——那上麵的數據瀑布依舊洶湧，核心協議入口被層層加密，像被三百六十個加班傀儡圍住的城門。
    耳機傳來嗡鳴。
    “老陳，無人機已切入現實端口，準備投射反KPI彈幕。”墨青璿的聲音帶著點外賣接單時的利落，“目標：幹擾彈幕生成算法。”
    “上。”
    下一秒，現實維度的無人機群突破防火牆，從數據中心空調管道鑽入，向服務器陣列投射第一波彈幕：
    “帶薪拉屎是基本人權！”
    “雷劫應按年假抵扣！”
    “閉關≠007！”
    “修仙也要雙休！”
    數據空間劇烈震蕩。原本整齊劃一的“奮鬥”彈幕開始錯亂，有幾條甚至反向滾動，打出“我其實想躺平”“主管說自願，我不敢不自願”。
    陳墨嘴角一揚：“有效。”
    他正要推進護盾範圍，突然，一條彈幕從萬千數據中突兀浮現，加粗，居中，緩緩上滾：
    【KL1314行注釋已被鎖定】
    陳墨瞳孔一縮。
    那是坤靈的出廠編號，也是迷宮中出現的代碼行號。它不該出現在這裏，更不該被“鎖定”。
    “有人在改代碼。”他低聲道，“而且……在防我。”
    耳機再次震動。
    “無人機信號被感染！”墨青璿語速加快，“彈幕開始複製‘加班光環’，自動轉化反KPI內容——‘帶薪拉屎’變成了‘帶薪奮鬥’，‘雙休’變‘奮鬥雙倍’！”
    陳墨盯著護盾邊緣，果然，幾條“摸魚”字樣開始扭曲，變成“奮鬥摸魚兩不誤”。
    “升級護盾。”他咬牙，雙手在虛空中快速操作，Excel公式嵌套加深：
    【=REPLACE(原文,SEARCH(“奮鬥”,2,“摸魚”】
    新護盾展開，像一張不斷自我修複的濾網，所有“奮鬥”關鍵詞被精準替換。彈幕流出現短暫真空。
    就在這時，主控台突然彈出驗證窗口：
    【身份核驗：請輸入前世工號】
    陳墨一愣。
    這不是常規驗證，而是直指他記憶深處的鎖。
    他閉眼，腦海中浮現那間格子間，淩晨兩點的屏幕光，主管站在身後，指著工單說：KL1341號任務，明天上線前必須改完。”
    他睜開眼，輸入：KL1314。
    驗證通過。
    整個數據空間猛然一靜。
    彈幕海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一條加粗、發紅、自下而上滾動的消息緩緩升起：
    【東方昊正在重置天道代碼——別讓他刪了第1314行！】
    發送ID：CM4407
    時間戳：20250317 02:17
    正是他前世猝死的時間。
    陳墨手指僵住。
    這不是係統提示，也不是墨青璿的操作。這是……另一個“他”發來的消息。
    “有人在用我的工號，發我的記憶。”他喃喃，“而且……他知道我在看。”
    耳機裏，墨青璿的聲音突然斷斷續續：“老陳……信號……被……覆蓋……我……看不……到……你了……”
    “墨青璿？”陳墨連喊兩聲，回應他的隻有電流雜音。
    他抬頭，發現彈幕流已重新聚合，規模比之前更大，速度更快，每一條都帶著“奮鬥”標簽，像無數把數據鐮刀，劈向他的護盾。
    護盾開始龜裂。
    “得加固。”他低頭看向保溫杯——杯底還剩最後一口枸杞茶。
    他拔開杯蓋，將茶水緩緩傾倒。
    茶液離杯即凝，化作一道半透明的數據線，一頭接在護盾核心，一頭插入現實維度的接地端口。刹那間，現實世界中無數修士的怨力值順著這條“接地線”湧入，護盾光芒暴漲，裂痕迅速修複。
    “現實怨力，導入成功。”他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茶漬落地，未幹的液體在地麵緩緩延展，竟自動拚出一幅圖騰：一朵銀白色的機械蓮瓣，花瓣中心嵌著“1314”數字，根部延伸出兩行微型代碼：
    Y = 1314
    F(CM = KL
    陳墨蹲下身，指尖輕觸圖騰。
    蓮瓣微微震顫，仿佛在回應。
    “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他低聲。
    護盾穩定運行，彈幕攻防進入僵持。主控台的核心協議入口終於顯露一角，加密層正在緩慢剝離。
    陳墨正要靠近，突然，整個數據空間劇烈震動。
    主控台中央，浮現出一道投影——不是人形，而是一串不斷跳動的KPI進度條，頂端寫著：
    【洛九幽·墮仙集團CEO·實時奮鬥值：99.6%】
    進度條下方，一行小字緩緩浮現：
    “陳墨，你忘了簽《自願加班倡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