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牙法器還在震，像塊卡了震動模式的傳訊符。陳墨沒去碰它，隻是把掌心那粒飄著的枸杞灰輕輕一吹，灰燼打著旋兒飛進袖口，落進係統後台的縫隙裏。
    保溫杯早就碎了，但枸杞茶的味道還在他指尖掛著，像是某種殘留的權限認證。
    他抬眼看向雲歸月。她正蹲在天機閣主控台前，手指在算籌Excel上劃得飛快，屏幕上的卦象不是八卦圖，而是柱狀圖加趨勢線，標題寫著《雷劫發生概率與摸魚行為相關性分析（v3.7）》。
    “數據跑通了？”陳墨問。
    “通了。”雲歸月頭也不抬，“三年來你用的每一張帶薪如廁券、每一次甩鍋符轉移、還有陸沉舟那群人偷偷改PPT逃避心魔劫的時間戳——全對上了。雷劫不是隨機的，是績效考核排期。”
    她話音剛落，屏幕上跳出一個彈窗：【模型置信度：98.7%】
    底下還附了行小字：【建議命名：天劫預測APP·內測版】
    陳墨點頭：“就叫這個。”
    “圖標呢？”雲歸月抬頭。
    他順手從發髻上拔下那支機械玉簪，往她桌上一放。玉簪落地沒響，反而輕輕轉了個圈，青光一閃，投影出個旋轉的APP圖標。
    “就這個。”他說，“用戶打開時，加個0.1秒的蓮花虛影，算是彩蛋。”
    雲歸月眨眨眼：“坤靈知道你拿他本體當UI素材嗎？”
    “他還在休眠。”陳墨把玉簪插回去，“等他醒來，已經是新版本了。”
    天機閣廣場上，修士擠得跟早高峰搶傳送陣似的。
    雲歸月站在高台上，手裏舉著一塊玉簡屏，屏幕上是剛剛上線的“天劫預測APP”界麵。背景是動態劫雲，倒計時數字跳得精準無比。
    “現在演示。”她點下“預測”按鈕。
    全場安靜。
    三秒後，APP彈出提示：【檢測到心魔劫能量波動】
    【預計降臨時間：7秒後】
    【落點坐標：雷部執事頭頂正上方30厘米】
    台下一片嘩然。
    雷部那位執事正叉腰怒斥：“荒謬！天劫豈是你們這些算命攤能——”
    話沒說完，一道雷“啪”地劈在他發冠上，炸得頭發根根直立，活像隻被靜電打過的刺蝟。
    他愣在原地，嘴裏還卡著半句“——褻瀆天道”。
    全場靜了半秒，隨即爆發出哄笑。
    “我上個月渡劫，提前三天就知道雷要來，結果雷部非說‘天機不可泄露’，不讓我請假！”
    “我上次心魔劫劈下來時正在煉丹，丹爐炸了，責任算我頭上！”
    “我要是早有這APP，哪至於在心魔幻境裏看見自己寫年終總結！”
    陳墨站在台側，聽著議論，慢悠悠擰開保溫杯——杯身裂了條縫，但茶還是熱的。他喝了一口，枸杞在裂縫裏卡著，像係統後台某個倔強沒崩的進程。
    雲歸月走過來，壓低聲音：“後台有異常。”
    “什麽？”
    “預測成功那一瞬，有數據流自動上傳，終點是天道殿。”
    陳墨笑了：“他坐不住了。”
    天道殿內，東方昊盯著監控屏，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著。
    屏幕上，APP下載量正以每秒十萬的速度攀升，評論區清一色五星好評：
    【精準！比雷部通知快三天！】
    【用了之後雷劫再沒劈錯過人，強烈推薦給走火入魔高危人群】
    【建議雷部改名叫“天劫客服中心”】
    他眯眼調出後台權限麵板，輸入一串加密指令：
    【注入虛假參數：長老陸玄明，修為不足，但強製標記為“三日後渡劫”】
    光屏閃了閃，顯示：【指令執行成功】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
    三日後，天劫廣場人山人海。
    陸玄明長老被架在高台上，一臉懵：“我沒到瓶頸啊？我昨天還自測過金丹穩定性，R2有0.96！”
    台下修士舉著玉簡屏，倒計時數字歸零。
    “0！”
    天空無雲，無雷，無劫。
    APP界麵卻突然彈出紅色警告：
    【檢測到數據源汙染】
    【啟動天道自淨程序】
    話音未落，劫雲憑空凝聚，不是劈向長老，而是緩緩拚出五個大字——
    數據造假罪
    下一秒，雷光轟然砸向天道殿。
    東方昊剛喝進嘴的茶“噗”地噴出來，抬頭就見一道粗雷直奔屋頂，炸得琉璃瓦嘩啦作響。
    他衝到窗前，隻見外牆焦黑一片，五個大字深深烙在牆上，筆畫走勢竟與他辦公室甘特圖邊緣的波形曲線一模一樣。
    更詭異的是，最後一筆收尾處，有個微小的“1314”刻痕，像是係統自動生成的版本簽名。
    他猛地回頭看向監控屏。
    APP評論區正瘋狂刷新：
    【剛才是天道親自執法？】
    【懂了，雷部以後也得接受KPI審計】
    【建議給APP加個“舉報領導篡改數據”功能】
    東方昊一拳砸在桌上。
    “他動手了。”雲歸月把算籌Excel推到陳墨麵前，“雷雲成字時的頻率波動，我錄下來了。”
    屏幕上，波形圖跳動，底下自動生成一行批注：
    【該頻率與未知能量譜匹配度87%】
    “不是新世界入口。”陳墨盯著數據，“是鑰匙。”
    “你打算怎麽回擊？”
    “不回擊。”他笑了笑，“我們開直播。”
    “直播？”
    “對。”陳墨打開釘釘群，發起一個新會議：
    【主題：三界渡劫圍觀直播】
    【時間：待定】
    【參與人：全體訂閱APP用戶】
    【備注：自帶保溫杯，禁止內卷】
    “他不是想造數據嗎？我們就讓他造個夠。全天下看著，他改一次，天道反一次。”
    雲歸月若有所思：“你是想讓天道變成……審計係統？”
    “沒錯。”陳墨把藍牙法器塞回耳朵，“以後誰渡劫，不是看修為，是看數據合規性。雷部再想亂來，得先過係統審核。”
    他話音剛落，玉簪突然輕輕一震。
    不是震動，是某種頻率的共振。
    雲歸月的算籌Excel自動刷新，彈出一條新提示：
    【檢測到隱藏協議喚醒信號】
    【來源：天道殿地基】
    【內容：代碼1314，請求接入】
    陳墨盯著那行字，沒動。
    他知道，坤靈沒醒。
    但它的代碼，已經開始自己跑起來了。
    一周後，天機閣發布APP 2.0版本。
    新增功能：
    【雷劫時間預約】
    【心魔劫類型自選】
    【渡劫失敗保險理賠通道】
    雷部聯合上書，要求封禁APP，理由是“擾亂天道秩序”。
    奏折遞上去當天，天道殿屋頂又被劈了一次。
    這次雷雲拚出的是：
    “建議雷部先做用戶滿意度調研”
    東方昊盯著焦黑的屋頂，一言不發。
    他調出底層日誌，發現所有關於“封禁APP”的指令，都會被自動重定向到一條新路徑：
    【提交至：天道AI坤靈（待機中）】
    【狀態：排隊審核】
    他冷笑一聲，正要手動繞過權限，忽然發現自己的甘特圖開始自動更新。
    項目欄多了個新任務：
    【姓名：東方昊】
    【當前KPI：數據篡改次數】
    【目標值：0】
    【完成度：83%】
    【提醒：剩餘17%將觸發天道通報批評】
    他猛地合上光屏。
    窗外，一群修士正舉著玉簡屏在廣場上排隊下載APP。
    有人邊下邊笑：“以後渡劫，終於不用看雷部臉色了。”
    旁邊人接話：“聽說還能預約周末雷劫，避開上班高峰。”
    陳墨靠在天機閣柱子上，聽著議論，低頭看了眼保溫杯。
    裂縫裏的枸杞不知何時消失了，隻剩一縷青煙緩緩升起，像係統啟動時的第一行日誌。
    雲歸月走過來，把一份報表遞給他：“這是最新數據。全修真界，帶薪如廁券使用率下降47%。”
    “為什麽？”他問。
    “因為大家不用偷偷摸魚了。”她笑，“現在摸魚，是合規操作。”
    陳墨翻到報表最後一頁，角落裏有一行小字：
    【備注：檢測到天道殿地基數據流持續外泄，建議部署防火牆】
    他正要說話，藍牙法器突然響起。
    不是釘釘提示音。
    是一段錄音。
    坤靈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從很深的數據庫底層傳來：
    “……代碼1314……正在接管……
    ……第194行協議……寫保護已解除……
    ……建議所有用戶……立即更新……”
    錄音戛然而止。
    陳墨抬頭看向天道殿方向。
    那裏，一道極細的青光正從地基縫隙中滲出，像一根數據線，悄悄連向星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