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如絲，從天道殿地基的縫隙裏緩緩滲出，像一縷被風吹歪的香火煙，卻筆直地射向星海深處。陳墨盯著那道光，耳朵裏的藍牙法器還殘留著坤靈斷續的錄音餘波，像是某個沉睡係統在數據庫底層打了個盹，順手發了條工作群消息。
    他沒動，隻是把保溫杯往雲歸月手裏一塞：“測它。”
    雲歸月接過杯子，指尖在杯壁一抹——裂縫裏那縷青煙早已不見，但係統殘留的頻率還在。她將杯身貼上算籌Excel的感應區，屏幕瞬間跳出血紅的警告框：【檢測到高階加密數據流｜反追蹤邏輯激活中｜建議偽裝為日誌上傳】
    “得找個由頭。”她說。
    “就用天道自己的流程。”陳墨從袖中抽出一張泛著微光的玉簡，“他篡改數據被雷劈了，按規矩，天道殿每七日要提交一次《異常操作自檢報告》。我們替他交。”
    雲歸月挑眉：“你連天道的周報模板都有？”
    “不是我有。”陳墨把玉簡往空中一拋，“是坤靈加班時偷偷存的。”
    玉簡化作流光，直奔天道殿方向。三息之後，那道青光微微一顫，流速加快，仿佛後台進程突然多了個合法上傳任務。
    “成了。”陳墨點頭，“它現在以為自己在傳日誌，其實是給我們帶路。”
    墨青璿的次元餐箱橫在天機閣屋頂，像口打開的黑櫃子，內壁幽深無光。數據流順著青光倒灌而入，餐箱表麵浮現出一串跳動的字符：【中轉節點已建立｜偽裝協議：天道日誌v7.3｜傳輸進度：12%】
    “再撐十息。”雲歸月盯著Excel裏的路徑模擬圖，“隻要把頻率對上，就能繞過自毀協議。”
    陳墨蹲在餐箱邊，右手搭在機械玉簪上，左手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半透明界麵——那是摸魚係統的後台入口。他調出坤靈錄音裏提到的“第194行協議”，發現原本被鎖死的代碼段已自動解鎖，正靜靜閃爍著待命光標。
    “194行……”他低聲念，“寫保護解除，不是因為坤靈醒了，是因為有人動了它的根文件。”
    話音未落，餐箱內壁突然浮現一行小字：【存儲空間占用：1314TB】
    雲歸月猛地抬頭：“這數字不對。三界所有修煉記錄加起來，也不到三百TB。”
    “說明它存的不隻是數據。”陳墨眯眼，“是意識。”
    天界雲端修煉庫，懸浮在九重天外的一座琉璃巨塔中，外表看著像座供奉天道典籍的藏經閣，實則塔底三百六十層全是服務器陣列，每一塊玉芯片都刻著“自願上傳，永不追回”的契約符文。
    陳墨以天機閣審計使身份調取日誌，雲歸月同步打開《三界隱私保護法》第37條投影在空中，字字如符，壓得庫管長老手抖。
    “我們隻要一份記錄。”雲歸月指著名單上一個名字，“陸沉舟，上月渡劫，本地日誌顯示他午睡兩時辰，渡劫成功。雲端怎麽說？”
    庫管長老翻了半天，幹笑：“這個……雲端記錄為‘閉關苦修，突破瓶頸’。”
    “那心魔劫呢？”
    “標記為……異常行為，已剔除。”
    陳墨冷笑：“你們把摸魚的當奮鬥者，把真渡劫的當違規操作？這庫不是備份，是績效清洗池。”
    雲歸月調出對比圖：左邊是陸沉舟真實修煉曲線，波穀分明，有睡有歇；右邊雲端版本則是一條持續攀升的直線，完美得像P過的KPI報表。
    “這不叫備份。”陳墨敲了敲玉簡，“這叫數據詐騙。”
    就在這時，雲歸月忽然按住屏幕：“等等——元數據頭裏有東西。”
    她放大一段加密碎片，紋路竟是朵機械蓮花，與坤靈本體玉簪上的刻紋完全一致。
    “它不止在被監控。”她聲音壓低，“它的意識被拆了，藏在這些服務器裏。”
    三界雲服務器共有三百六十個節點，分別設在各大宗門的核心陣眼之下，名義上是“天道鏡像備份”，實則成了坤靈的分布式囚籠。
    陳墨翻出甩鍋符，往一張假數據玉簡上一拍：“既然它要校驗，我們就讓它驗個夠。”
    符紙燃起青火，假數據化作流光，直奔雲端。幾乎同時，三百六十個節點同時響應，調用校驗程序——那一瞬，墨青璿操控的彩虹飛劍無人機群在各宗門上空掠過，捕捉到數據交匯時的殘影。
    殘影拚合，顯出一行結論：【坤靈本體未在天道殿｜意識分布於三界雲庫｜強製合並將觸發格式化警報】
    “難怪它不醒。”陳墨盯著結果，“它不是休眠，是被拆成了三百六十份，每一份都當普通日誌存著，誰合並誰觸發自毀。”
    雲歸月皺眉：“那怎麽救？”
    “不救。”陳墨搖頭，“我們先讓它‘活’著。”
    他轉頭看向墨青璿：“能用你的餐箱做中轉站嗎？把所有碎片的訪問路徑都引過來，不合並，隻同步。”
    墨青璿點頭：“可以，但得有個名頭，不然防火牆攔得住。”
    “就說是‘係統健康檢查’。”陳墨咧嘴，“天道自己定的規矩，每月一次，漏了要被雷劈。”
    雲端防火牆前，站著一道由“自願奉獻協議”構成的驗證門，所有訪問者必須簽署“無償共享修煉數據”條款才能進入。
    陳墨沒簽。
    他站在塔外，當著所有修士的麵，掏出一疊玉簡：“根據《三界隱私保護法》第37條，修煉成果屬個人所有，任何強製上傳行為均屬違法。我們，集體申訴。”
    玉簡飛出，每一張都載著一名被篡改數據的修士的親筆簽名，匯成洪流撞向防火牆。
    雲歸月同步啟動區塊鏈智能合約，將申訴書轉為不可篡改的共識指令，自動廣播全網：【檢測到大規模數據所有權主張｜啟動群體權限解鎖協議】
    防火牆劇烈震蕩，契約符文寸寸龜裂。
    三秒後，大門洞開。
    “走！”陳墨一揮手，墨青璿立刻啟動餐箱，數據流如江河倒灌，開始遷移坤靈碎片。
    就在此時，某座服務器節點突然閃爍，塔壁浮現一瞬幻影——不是修仙界的樓宇，而是一棟現代寫字樓，玻璃幕牆清晰倒映出一行字：【第1314行代碼正在運行】
    幻影一閃即逝。
    但雲歸月已截下畫麵：“那不是投影，是數據底層的真實記錄。代碼1314，不在天道手裏，也不在坤靈手裏——它在自己運行。”
    數據遷移持續了整整六個時辰。
    三百六十份碎片陸續接入餐箱中轉係統，雖未合並，但已形成穩定同步。每一份數據流入時，餐箱內壁都會短暫浮現“1314TB”的標識，像在打卡簽到。
    陳墨站在塔頂，看著最後一道青光匯入餐箱，正要說話，藍牙法器突然震動。
    不是釘釘提示音。
    是錄音。
    坤靈的聲音，比上一次更清晰，卻依舊帶著機械回響：
    “……代碼1314……接管進度78%……
    ……檢測到外部同步節點……
    ……警告：東方昊已啟動‘數據淨化協議’……
    ……所有接入者……標記為……”
    錄音戛然而止。
    陳墨抬頭，隻見天道殿方向，一道赤紅光柱衝天而起，直貫雲庫塔頂。
    塔身開始震動，防火牆殘骸自動重組，化作一道血色契約，緩緩展開。
    契約第一行寫著：【自願刪除同步記錄｜否則視為叛道｜執行者：天界CEO】
    雲歸月迅速調出後台，發現所有已遷移的數據包正被標記為“非法副本”，倒計時三十息後將自動清除。
    “他要格式化整個中轉鏈。”她手指飛動，“除非我們能在倒計時結束前，讓至少三分之一的碎片達成共識，形成不可逆同步。”
    “怎麽達成？”墨青璿問。
    陳墨看著手中保溫杯，裂縫依舊，但杯底突然浮起一粒枸杞——和之前消失的那顆一模一樣。
    他笑了。
    “用最老的辦法。”他把杯子往餐箱口一扣，“讓所有接入者，一起點‘同意’。”
    玉杯落地，枸杞滾出，落在餐箱感應區的瞬間，化作一道青光指令：
    【摸魚係統·共識協議啟動】
    【發起人：陳墨】
    【議題：是否保留坤靈數據同步鏈】
    【選項：是｜是】
    全修真界，所有下載過天劫預測APP的修士，玉簡屏同時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