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外響起了敲門聲，在這隻有餘營壓抑哭聲的茶室裏，讓人下意識心神一凜。
    隨即，安安奶乎乎的聲音響起：“爸爸，你在裏麵嗎？”
    她聽小動物說的，沈知寒和餘叔叔他們在這個包間裏呢。
    沈知寒聽到安安的聲音時，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明明今天晚上9點過他就把安安哄睡了。
    沈知寒還未反應過來，裴謙已經先沈知寒一步將包間門打開了。
    他垂眸看著地上的小豆丁，不是安安是誰。
    裴謙伸手要抱安安，安安卻像是早就預判了他的動作，身子一矮，就向沈知寒跑過去了。
    “爸爸，抱。”
    沈知寒把安安抱起來。
    安安笑得格外滿足與開心。
    “爸爸，安安晚上喝nainai喝多了，被尿尿憋醒啦，沒看到你，安安擔心你，安安就讓玥姐姐把我送過來了，爸爸，你不會怪我的吧？”
    安安眨巴眨巴著眼睛。
    人都跑過來了，還問他怪不怪。
    安安這一招先斬後奏玩得真溜。
    所有的原則，到了安安這裏都行不通。
    沈知寒用手指當梳子，替安安把睡亂了的頭發梳順，語氣透著拿她沒辦法的無可奈何：“安安，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如果你醒了睡不著可以給我打電話，爸爸會趕回去的。”
    安安：“好呀，爸爸，不會有下次了。”
    她看向餘營，餘營已經背過身去了。
    真丟臉啊。
    他怎麽就哭了呢。
    餘營一直以為，他的眼淚早就流幹了。
    沒想到卻這麽失禮，在他們麵前流淚了，現在安安還跑過來了，真的丟臉死了。
    安安看著餘營背對著他，咦了一聲：“餘叔叔，你今天是不是不開心呀？不想見到安安嗎？”
    餘營連忙伸出一隻手向安安擺了擺，意思是不是這樣的。
    安安：“啊，我知道了，餘叔叔，你是哭了吧？哎呀，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安安也經常哭啊。哭完之後，我就好啦。餘叔叔，你也一樣的哦。”
    哪能一樣。
    安安才多大！
    他多大！
    餘營這一會兒更是窘迫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起身，想去包廂裏的衛生間洗一把臉。
    安安已經從沈知寒懷裏跳下來，跑向了他，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安安已經站到餘營麵前了，仰著小臉看向餘營，一臉的擔心：“餘叔叔，你是真的哭了呀？別哭別哭，哭起來好醜的。”
    餘營……
    安安從包包裏掏出麵巾紙，扯出一張遞給他：“餘叔叔，你擦擦。”
    裴謙嫉妒得不行。
    安安又有別的叔叔了。
    他一把起身，將安安拉過來，不讓她再跟餘營親近。
    “他是大人了，他自己的情緒會消化掉。安安，你讓他自己去緩一下。”
    餘營進去後，洗了把臉，沒用安安的那張紙巾。
    他珍惜地把紙巾原樣折好，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裏。
    安安在這，有些話就不好說了。
    沈知寒：“蔣玥，你帶安安去隔壁玩一玩。”
    安安在沈知寒的懷裏扭成麻花了：“不嘛不嘛，我也要聽。爸爸，我也要聽，安安也想幫忙。”
    餘營目光定定地看著安安。
    他看得太久了，三個男人都不滿地皺了皺眉。
    裴謙的反應更加直接加不客氣：“餘營，你在看什麽？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安安瞪了裴謙一眼：“裴謙叔叔，你好嚇人呀！”
    裴謙傷心了，嗚嗚嗚，被嫌棄了。
    安安打一棒又給個甜棗：“裴謙叔叔，你要好好說話哦。所有的叔叔中，安安超喜歡你的哦。”
    超喜歡，跟最喜歡，有沒有區別？
    裴謙本想問安安，是不是最喜歡的，想了想，算了，還是別自取其辱了，萬一答案不是最喜歡，他要哭死，真的。
    餘營看著安安：“因為我也有一個妹妹，我的妹妹當年像安安一般大，特別愛笑。”
    安安瞪大了眼：“餘叔叔，那你的小妹妹呢？她在哪？我能跟她一起玩嗎？”
    安安很喜歡跟同齡小朋友一起玩耍。
    餘營全身籠罩著一股巨大的悲傷。
    他的嘴唇在顫抖，他的手也在發抖，最終，他將所有的情緒壓下，用極其平靜地語氣道：“她不在了。她在這裏。”
    餘營掏出了一條項鏈，項鏈很特別，吊墜那裏是一個密封的橢圓形的密封球狀物體。
    餘營是用妹妹的骨灰做的項鏈，她的一部分骨灰就存在這密封球體裏。
    安安瞪大了眼，安安的眼睛紅了。
    她現在已經知道不在了是什麽意思。
    她的獨獨不在了。
    媽媽給飛揚舅舅留的大黃不見了。
    沒想到餘叔叔的小妹妹也不見了。
    怪不得餘叔叔總是看著她發呆，是想他的小妹妹了吧。
    安安哇地哭出聲來。
    幸虧茶室的包間十分隔音，倒也不怕夜深人靜吵到別人。
    安安在沈知寒的懷裏哭得很傷心：“爸爸，如果安安沒有遇到你，安安是不是也不在了？安安可能會被壞嬸嬸打死，或者被他們賣掉。嗚嗚嗚，小妹妹好可憐，小妹妹被誰害死的？……”
    安安哭得鼻涕泡泡都出來了。
    裴謙眼疾手快，拿出紙巾替她擦鼻涕。
    李逸風手足無措，哄著安安：“安安，別哭了啊，乖。你一哭，叔叔的心都要碎了。”
    他這麽一大塊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安安掉金豆豆。
    餘營聲音有些沙啞：“她被左浩的人害死了。”
    左浩的手下懷疑安安是實驗體是有跡可循的，因為左浩就養著這樣一群科學家，用人體來做實驗。
    有的是大人，有的是小孩。
    小孩和大人試的藥不同。
    他的妹妹就是被左浩的人抓去做實驗了。
    他最後找到妹妹時，妹妹還有最後一口氣。
    餘營永遠不會忘記，他的小魔仙躺在他的懷裏。
    那雙本已經無法對焦的眼睛，在看他，認出他的一刹那，滿是奪目的光彩。
    妹妹的小名叫魔仙，因為她很喜歡吧啦吧啦小魔仙。
    她說，希望她也有魔法，可以賜給哥哥幸福和幸運。
    魔仙聲音細如蚊吟，他要把耳朵貼在她的唇邊，才能聽見妹妹在說什麽，妹妹說：“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哥哥，我一直相信你。你會來接我回家的。”
    他淚流滿麵：“魔仙，你別睡，你等著哥哥，哥哥帶你回家。”
    妹妹的手無力地鬆開，垂落下去，他發出野獸般的嗚咽聲：“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