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拍攝進度在一種詭異的和諧氛圍中竟然真的快了起來。
    而接下來的幾天，源賴清體會到了比當導演還要痛苦的折磨。
    後期製作。
    他把自己關在了都市傳說研究部的活動室裏，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有屏幕上花花綠綠的視頻軌道和素材庫，
    屏幕散發著的幽幽光芒，照亮了他那張生無可戀的臉。
    他前世到底造了什麽孽，才會為了做幾個破遊戲視頻，去自學視頻剪輯這種東西？
    本以為是穿越後最沒用的技能，沒想到回旋鏢來得這麽快。
    源賴清麵無表情地拖動著鼠標，將一段素材精準地從中間切開，刪掉後半段，然後從另一個文件夾裏拖出一段隻有零點幾秒的特寫，嚴絲合縫地接了上去。
    顯示器上，藤原千夜那張因為NG了太多次而顯得極其不耐煩的臉，經過他這麽一剪，再配上一個慢動作和視角拉近，原本的“不爽”瞬間就變成了“凝重”。
    很好，一個經驗豐富、麵對妖魔沉著冷靜的強大陰陽師形象，就這麽誕生了。
    源賴清打了個哈欠，灌了一口清野悠友情讚助的冰咖啡，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這台電腦吸走。
    這活兒真不是人幹的。
    活動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股清新的洗發水香味飄了進來，打破了房間裏沉悶的空氣。
    月島奈和清野悠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這是我從整理出來的備選配樂清單。”
    月島奈將一個平板電腦遞到他麵前，上麵是一個整理得井井有條的表格。
    每一首曲子後麵，都標注了曲風、適用場景、情緒基調，甚至還有精確到秒的推薦使用片段。
    其專業程度令人發指，
    讓源賴清懷疑她是不是昨晚入侵了哪個好萊塢配樂大師的電腦。
    “我根據劇本的情緒曲線，篩選了17首最有可能契合的BGM，並且按照推薦度進行了排序。你可以先聽一下排名第一的《月下小夜曲》，我認為它很適合兩位主角初次登場的場景，能夠營造出神秘而聖潔的氛圍。”月島奈平靜地解釋著。
    源賴清點開播放。
    悠揚而帶著一絲清冷的鋼琴聲緩緩流淌出來，確實和他想象中的畫麵完美契合。
    這家夥……真的是怪物吧。
    “哇！這個好好聽！”清野悠湊了過來，栗色的短發掃過源賴清的肩膀，她閉上眼睛，一臉陶醉，“感覺就像是月光灑在湖麵上的樣子，好漂亮！”
    她又指著清單上的另一首，“這個《赤色黎明》我也覺得很棒！聽起來就很有氣勢，特別適合藤原前輩出場戰鬥的時候用！”
    月島奈聞言，也點開了那首曲子。
    激昂的鼓點和管弦樂瞬間充滿了整個活動室，充滿了力量感和壓迫感。
    源賴清看著這兩個人一個負責邏輯分析，一個負責感性體驗，配合得天衣無縫。
    他默默地將兩首曲子都拖進了音軌裏。
    “音效的部分，我也找了一些。”月島奈又點開另一個文件夾，“包括風聲、腳步聲、衣物摩擦聲，還有一些輕微的法術效果音，可以增強電影的真實感。”
    源賴清看著那密密麻麻的音頻文件，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
    你們兩個是魔鬼嗎？
    就在這時，活動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砰！”
    藤原千夜雙手抱在胸前，一臉不爽地走了進來。
    “你們這群家夥，躲在這裏搞什麽技術活，無聊死了。”她火紅色的長發在昏暗的房間裏像是燃燒的火焰，“怎麽樣了？什麽時候能弄好？”
    “快了，藤原大小姐。”源賴清有氣無力地回答，“藝術是需要時間打磨的。”
    “嘁，磨磨蹭蹭的。”藤原千夜撇了撇嘴，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對了，放映場地的事情，你們想好沒有？文化祭上那些小教室的破投影儀，可配不上本小姐的表演。”
    源賴清還沒來得及說話，月島奈已經冷靜地開口：“我已經向學生會提交了申請，希望能使用階梯教室，但最好的時間段已經被戲劇社預定了。”
    “戲劇社？”藤原千夜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她嗤笑一聲，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她甚至沒看來電顯示，直接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她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文化祭，東大的主禮堂，給我空出來。對，就是最大的那個。我要用兩天，最好的時間段。還有，把市麵上能買到的最高級的放映設備和音響係統，都給我裝進去。”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些什麽，藤原千夜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管他什麽學術報告會，讓他們改期。錢不是問題。聽不懂嗎？那就讓你們管事的來跟我說話。”
    她說完，就幹脆利落地掛掉了電話，然後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把手機揣回兜裏。
    “好了，搞定了。”她輕描淡寫地說道。
    活動室裏陷入了一片死寂。
    源賴清默默地看著她。
    資本，你又贏了。
    幾天後，當源賴清終於將剪輯好的成片第一次在活動室播放時，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多嘴提一下，活動室裏已經煥然一新，藤原千夜搞來的超大尺寸高清熒幕幾乎占滿了整麵牆，環繞立體聲音響係統分布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源賴清關掉燈，按下了播放鍵。
    熒幕亮起。
    伴隨著月島奈挑選的《月下小夜曲》，鏡頭緩緩從積滿灰塵的走廊掃過。
    經過調色的畫麵，呈現出一種壓抑而詭異的藍色調。
    那些原本看起來有些滑稽的表演，在巧妙的剪輯和配樂的烘托下，呈現出了驚人的感染力。
    當清野悠扮演的“鈴木”蜷縮在牆角，無聲落淚的特寫出現時，清野悠自己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藤原千夜看到自己出場的畫麵，本來還想挑刺，但當她看到自己的臉在慢鏡頭下，眼神被解讀為“憤怒與決意”，再配上那首激昂的《赤色黎明》時，她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弧度。
    而月島奈在源賴清的剪輯下，那笨拙伸出的手配上柔和的鋼琴曲，顯得無比溫柔。
    電影的結尾，是獲救的“鈴木”在陽光下，露出了一個釋然而又帶著淚痕的微笑。
    而兩位女主角的身影則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走向遠方。
    畫麵漸漸變暗，一行白色的字幕緩緩浮現。
    “你的溫柔，足以成為他人的光。”
    熒幕徹底黑了下去，活動室裏依舊一片寂靜，隻有環繞音響裏傳出的、悠長的片尾曲在回響。
    “啪、啪、啪……”
    清野悠第一個鼓起掌來，她的眼睛紅紅的，裏麵閃著亮晶晶的光。
    “太棒了！源同學，你太厲害了！我……我都看哭了！”
    藤原千夜也難得地沒有毒舌，隻是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但那微微泛紅的眼角還是出賣了她。
    月島奈靜靜地看著黑色的熒幕，冰紫色的眼眸裏似乎有某種情緒在流動，她輕聲說了一句：
    “……剪得很好。”
    源賴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這幾天的命，總算沒有白費。
    文化祭前夜。
    四個人一起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宣傳海報已經打印了出來，貼在禮堂門口的展板上。
    藤原千夜大小姐甚至還動用關係，搞來了專業的爆米花機和飲料機，準備在放映時免費提供給觀眾。
    用她的話說，就是“本小姐的電影，排場必須拉滿”。
    “大家，我們來簽名吧！”清野悠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支金色的馬克筆，興致勃勃地提議，“在這張海報上簽名，留個紀念！”
    “好啊好啊！”她第一個響應自己，拿起筆，在海報的中間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清野悠”，三個字寫得圓潤可愛，後麵還畫了一個小小的太陽。
    她把筆遞給月島奈。
    月島奈接過筆，沉默了片刻，然後在清野悠名字的旁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月島奈”，字體娟秀，工整得像是印刷出來的一樣，每一個字的間距和大小都幾乎完全一致，透著一股嚴謹和清冷。
    接著是源賴清。
    他打了個哈欠，接過筆，龍飛鳳舞地在下麵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源賴清”，字跡潦草，甚至有點歪歪扭扭，透著一股子懶散和敷衍，仿佛多寫一筆都嫌累。
    最後，筆傳到了藤原千夜的手裏。
    她拿起筆，毫不猶豫地在海報最顯眼、最中央的位置，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藤原千夜”，筆鋒銳利，張揚霸道，幾乎要劃破紙張，充滿了侵略性。
    簽完名，藤原千夜退後一步，看著海報上那四個風格迥異，的簽名。
    她的目光在四個名字之間來回掃視，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嘴角那抹總是帶著嘲諷的弧度，也悄然撫平。
    她忽然覺得，這樣……好像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