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向著京城進發!!(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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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裏一時間安靜得隻剩下水滴聲和幾人壓抑的呼吸。
藤原千夜靠著牆,一邊調息著消耗過度的靈素,一邊用極度困惑的眼神看著源賴清。
這家夥在搞什麽鬼?
血祭契約?
不對,血祭是最低等、最粗暴的強製手段,需要複雜的陣法和咒文,而且締結的式神會充滿怨念,極難控製。
他這算什麽?
滴血認親嗎?
另一邊,月島奈冰紫色的瞳孔裏倒映著源賴清的身影,她沒有出聲,隻是將眼前發生的一切與自己腦中龐大的陰陽術知識庫進行比對。
結果是,完全不匹配。
源氏家族的秘術裏,從未有過如此……簡陋的契約儀式。
這甚至不能稱之為儀式,更像是一種小孩子過家家般的行為。
隻有清野悠眨巴著她那雙栗色的大眼睛,滿臉都是純粹的好奇。
源賴清當然沒空理會她們三個各異的視線。
他閉著眼睛,將全部心神沉入指尖的那一滴血中。
陰陽師的契約,本質是“支配”與“服從”,是用更強的靈素去壓製、奴役、簽訂不平等的霸王條款。
但母親留下的手稿裏,記載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
共鳴。
將自己的意念,自己的“道”,自己的善意,清晰地不帶任何強迫意味地傳遞過去。
“我不會限製你的自由,我能為你提供更純淨的能量,而我需要你的幫助來應對這個世界。我們可以是夥伴,是朋友,而不是主人和奴隸。”
瓶中的那團白色光團,那隻水精,開始劇烈地閃爍起來。
它能感覺到,眼前這個人類傳遞過來的意念,溫暖而純粹,不含一絲一毫的強迫和奴役。
更重要的是,從那滴血液中滲透出的能量……
那是一種它從未感受過的,如同高天流雲般自在的能量。
與這個世界狂躁、駁雜的“靈素”完全不同。
那能量對它而言,是誘惑,更是救贖。
猶豫隻持續了不到三秒。
光團猛地加速,主動撞向了源賴清按在瓶身上的指尖。
“啪!”
一聲輕微的脆響。
不是瓶子碎了,而是烙印在青瓷小瓶上的古老封印符文,在光團的撞擊下寸寸碎裂,化作了無形的粉塵。
瓶塞自動彈開。
一團拳頭大小、散發著柔和藍色光暈的半透明水球,輕盈地從瓶口飛了出來。
它沒有逃跑,反而像一隻好奇的小貓,小心翼翼地湊到源賴清的麵前,懸浮在他的臉頰旁。
然後,它輕輕地蹭了蹭。
觸感冰冰涼涼,像一塊上好的果凍,卻沒有任何濕意。
源賴清能感覺到,一股親近還有些許依賴的情緒,通過無形的鏈接傳遞了過來。
緊接著,水球化作一道柔和的藍光,瞬間沒入了他抬起的手腕皮膚之下。
一個晶瑩剔透仿佛由純水構成的水滴狀印記,悄然浮現在他的手腕上。
成了。
源賴清睜開眼,活動了一下手腕。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那隻水精之間建立起了一種奇妙的精神鏈接。
他心念一動,手腕上的水滴印記便微微一亮,一股清涼的能量順著經脈流轉,讓他因戰鬥而有些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
這小東西還自帶回藍效果?
不錯不錯。
“你……你到底做了什麽?!”
藤原千夜終於忍不住了,她幾步衝了過來,指著源賴清的手腕,那雙漂亮的紅色眼眸裏寫滿了不可思議。
“它……它怎麽會主動認你為主?連契約咒文都沒念!這不合常理!”
作為陰陽師四大家族的天才,藤原千夜的常識在今天晚上被接二連三地打破了。
先是源賴清那詭異的“煉體術”,現在又是這種聞所未聞的“和平契約”。
這家夥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嗯……”
源賴清抬起手腕,裝模作樣地端詳了一下那個水滴印記,然後一本正經地看向藤原千夜。
“或許是它覺得我比較帥吧。”
“哈?!”藤原千夜感覺自己的額角有青筋在跳。
這種時候!這種關鍵的時候!這家夥居然還在說這種廢話!
“你是在耍我嗎?!”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沒有啊。”源賴清打了個哈欠,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
“你看,它剛才還蹭我臉了,不是嗎?可能是被我的個人魅力所折服,決定棄暗投明,追隨我這位天命之子。”
“你……”藤原千夜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月島奈走了過來,她先是看了一眼源賴清手腕上的印記,隨即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那雙冰紫色的瞳孔裏沒有藤原千夜那樣的暴躁。
“源家的偏門術式很有趣。”
她隻說了這麽一句,便不再多言,轉身開始收拾地上的卷軸和那塊石板。
但源賴清知道,比起咋咋呼呼的藤原千夜,這個冰山大小姐才是更麻煩的那個。
有趣?
翻譯過來就是:
我無法理解,但我已經把你列為最高級別的研究對象了。
源賴清心裏歎了口氣。
行吧,反正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源家“旁門術式”的鍋,再多背一個也無所謂。
“好了。”他拍了拍手,試圖轉移話題,
“既然汙染源解決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那幫村民估計還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呢。”
“源同學說得對!”清野悠連忙跑過來,她看著源賴清的眼神裏,除了崇拜又多了幾分好奇,“我們快回去吧,村長爺爺他們肯定很擔心。”
有了清野悠這個台階,藤原千夜總算冷哼一聲,不再追問。
但她看向源賴清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夾雜著濃濃的警惕、懷疑,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好勝心。
四人離開了這個散發著腥臭味的洞穴。
當他們重新回到森林裏時,驚奇地發現,周圍那股陰冷濕滑的妖氣已經消散得一幹二淨。
之前渾濁不堪散發著怪味的小溪,此刻正潺潺流淌著清澈見底的泉水,在林間的陽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
世界仿佛被清洗了一遍。
當他們回到狹霧村的村口時,早已等候在那裏的村民們,在看到那清澈的溪水順流而下時,先是死一般的寂靜。
下一秒,整個村子都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水!水清了!”
“山神的詛咒解除了!我們有救了!”
老村長拄著拐杖,老淚縱橫地走到四人麵前,二話不說,就要再次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
這次是清野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但其他的村民,卻已經烏泱泱地跪倒了一片,對著他們不停地磕頭,嘴裏激動地喊著“神仙大人”。
這場麵,讓源賴清感覺頭皮有點發麻。
藤原千夜倒是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她抱起雙臂,高傲地揚著下巴,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月島奈則依舊麵無表情,隻是默默地站著,仿佛置身事外。
當晚,四人再次被請進了村長那間最好的茅草屋。
這一次,桌上擺著的,不再是渾濁的麥粥。
而是烤得焦香的野兔肉,用清水煮的不知名野菜,還有村民們珍藏的用野果釀造的淡酒。
這已經是他們能拿出的最高規格的款待了。
藤原千夜依舊皺著眉,但終究還是拿起了一塊烤肉,小口地吃了起來。
清野悠則開心地和村民們道著謝,氣氛很是融洽。
源賴清解決掉自己那份食物,看著這群樸實村民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心裏那點被當成神仙的別扭感,也漸漸淡去了。
算了,偶爾當一次救世主,感覺好像也還不錯。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四人便準備出發了。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村口,為他們送行。
老村長將幾個裝滿了幹淨飲水和烤肉幹的皮囊遞給他們,又將那份繪製著路線的古老地圖鄭重地交到了月島奈手中。
“神仙大人們,沿著這條路一直往東走,穿過三座山,就能看到官道。順著官道,就能到京城了。”
“多謝。”月島奈接過地圖,仔細地收好。
“一路保重啊!”
“神仙大人,常回來看看啊!”
村民們的喊聲此起彼伏,一張張質樸的臉上,寫滿了感激與不舍。
四人沒有多做停留,隻是揮了揮手,便轉身踏上了新的旅程。
走出了很遠,還能聽到身後傳來的送別聲。
“喂,我說。”藤原千夜踢開腳下一顆石子,有些不耐煩地開口,“我們真的要走到那個什麽京城去嗎?這得走到猴年馬月?”
“地圖上顯示,以我們的腳程,大概需要七天。”月島奈清冷的聲音響起。
“七天?!”藤原千夜的音調瞬間拔高,“本小姐長這麽大,還沒走過這麽久的路!”
源賴清走在最前麵,聞言隻是聳了聳肩。
“你可以選擇留下來,給他們當山神。”
“你……!”
藤原千夜被噎得一口氣沒上來,火紅色的眼眸瞪著他,但最終也隻是重重地“哼”了一聲,一腳踢飛路邊的一塊石子,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這鬼地方,她一秒鍾都不想多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