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華麗的言靈詠唱，月島奈隻是將那張符紙向前輕輕一推。
    符紙脫手，並未燃燒，而是瞬間溶解在了空氣裏。
    下一秒，一道凝實得如同黑曜石打磨而成的箭矢憑空出現在她身前，
    箭頭直指水潭中央那隻醜陋的怪物。
    幾乎在同一時刻，抓住了清野悠創造出的寶貴喘息之機的藤原千夜，將全身燃燒的靈素盡數匯於刀尖。
    “火鼠”的刀身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原本的赤紅色烈焰被壓縮到了極致，化作了近乎純白的熾熱。
    “給我化為灰燼吧雜碎！”
    伴隨著她張揚的怒喝，藤原千夜的身影化作一道火線，人與刀仿佛融為了一體，筆直地衝向妖怪的本體。
    “去。”
    月島奈冰冷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情感。
    那支黑曜石般的箭矢應聲而出，沒有破空聲，沒有光焰，隻有一種撕裂一切的寂靜
    它的目標並非妖怪龐大的身軀，而是它頭頂三顆渾濁眼球的正中心，那個防禦最為堅固的位置。
    “轟——！”
    幾乎就在黑曜箭矢命中的瞬間，藤原千夜的熾白刀光也到了。
    月島奈的“黑曜·破軍”精準地擊碎了妖怪體表最堅硬的妖氣角質層，
    而藤原千夜的全力一擊，則毫無阻礙地順著那個破口深深地斬入了妖怪的體內！
    “吼嘎嘎嘎——！！！”
    妖怪發出了一聲淒厲到不似生物能發出的慘叫，龐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
    熾白的火焰在它體內爆開，無數道火舌從它皮膚的孔洞和傷口中噴湧而出，將它半個身子都點燃了。
    然而這致命的重創也激起了它最後的瘋狂。
    水潭炸開，剩下的數十條觸手不再有任何章法，胡亂地朝著洞穴的四麵八方狂抽猛砸。
    碎石飛濺，整個山洞都在劇烈地晃動，仿佛隨時都會坍塌。
    “切，還沒死透嗎！”
    藤原千夜一擊耗盡了大半靈素，此刻正半跪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她用刀撐著地麵，才勉強沒有倒下。
    月島奈拉著已經快要虛脫的清野悠，不斷閃避著那些垂死掙紮的觸手，瞳孔裏也閃過一絲凝重。
    源賴清心裏歎了口氣。
    連死都死得這麽不安分。
    他靠在岩壁上的身體微微一動，目光冷靜地掃過那片混亂的場麵。
    在妖怪瘋狂的扭動中，
    它頭頂那三顆眼球的正上方，之前被鱗甲覆蓋的如同肉瘤般的要害，因為劇痛和身體的扭曲暴露了那麽一瞬間。
    就是現在。
    源賴清沒有絲毫猶豫，握著長劍“冷香”的右手猛地發力。
    氣海中的“心月”雛形微微一亮，一縷精純的靈氣順著他的手臂灌注到劍身之上。
    他沒有衝上去，而是將手中的長劍奮力投擲了出去。
    “嗡——”
    長劍“冷香”發出一聲輕鳴，化作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銀色流光，悄無聲息地劃破了混亂的氣流，精準無比地射向那個暴露出的致命弱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能量波動。
    那道銀光一閃而逝，沒入了妖怪的要害。
    妖怪所有瘋狂的動作戛然而止，數十條觸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它那三顆巨大的眼球，渾濁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下一秒，那龐大的身軀如同失去支撐的爛泥，轟然倒塌，重重地砸回水潭之中，濺起漫天腥臭的黑色潭水。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洞穴裏隻剩下藤原千夜和清野悠粗重的喘息聲，以及水滴從岩壁上落下的滴答聲。
    “哈……哈……總算，總算結束了……”
    清野悠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臉煞白，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哼，不堪一擊。”藤原千夜站直了身體，雖然氣息還有些不穩，但嘴上依舊不饒人，高傲地揚著下巴。
    源賴清沒理會她們，走到水潭邊，對著插在怪物屍體上的長劍招了招手。
    “冷香”發出一聲輕鳴，自動從怪物屍體中脫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地落回他的手中。
    他甩了甩劍身上沾染的黑色液體，心裏盤算著。
    等會兒她們要是問起來，就說是源家不外傳的投擲暗器手法好了。
    反正“旁門術式”這個借口好像還挺好用的。
    隨著妖怪的死亡，盤踞在洞穴裏的那股濃鬱妖氣迅速消散。
    原本漆黑的潭水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清澈起來，腥臭味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泉水本身的甘甜氣息。
    “下麵有東西。”
    月島奈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她走到潭邊，指著逐漸清澈的潭底。
    在光球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潭底的淤泥中靜靜地躺著一個半米見方的黑色箱子。
    那箱子不知是用什麽木材製成，在妖氣如此濃鬱的水中浸泡了不知多久，竟然沒有絲毫腐爛的跡象。
    “寶箱？！”
    藤原千夜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
    四人合力，費了點勁，總算把那個沉重的箱子從水裏撈了上來。
    “讓我來！”藤原千夜迫不及待地拔出“火鼠”，用刀尖粗暴地撬開了箱子上的鎖扣。
    “嘎吱——”
    箱蓋打開，露出了裏麵的東西。
    沒有金銀財寶，沒有神兵利器。
    箱子裏裝的，隻是一堆用油布包裹得很好的古老卷軸，
    以及一塊巴掌大小表麵刻滿了看不懂的複雜陣紋的石板。
    “切，什麽啊，就一堆破爛。”藤原千夜頓時沒了興趣，嫌棄地撇了撇嘴。
    月島奈卻沒理會她的抱怨，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卷卷軸，緩緩展開。
    卷軸上繪製的，竟然是一份無比詳細的地圖。
    “這是……”月島奈的語氣裏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波動，“從這裏，到附近城鎮，甚至……更遠處的京城，平安京的路線圖。”
    這話一出，連藤原千夜都湊了過來。
    有了這個，他們就不再是這片原始森林裏的無頭蒼蠅了。
    “哼，算它還有點用。”藤原千夜不耐煩地繼續在箱子裏翻找著，似乎還想看看有沒有漏掉的寶貝。
    忽然，她的手在箱底碰到了一個圓潤冰涼的東西。
    她拿出來一看，是一顆龍眼大小通體剔透的藍色珠子。
    珠子內部仿佛有水波在流淌，散發著一股無比純淨的水係靈氣。
    “哦？這個看上去還不錯。”藤原千夜掂了掂，感受著其中充沛的能量。
    可惜，她是火係親和體質，這東西對她來說，除了拿去賣錢，基本沒什麽用。
    她嘖了一聲，看了一眼旁邊正在研究地圖的月島奈，隨手就把珠子扔了過去。
    “喂，冰塊臉，這垃圾玩意兒給你了。”
    她扭過頭，用一副施舍的語氣說道，
    “看它水汪汪的樣子，跟你還挺配的。別說本小姐有好東西不分你。”
    月島奈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冰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
    她看了一眼珠子，又看了一眼藤原千夜，冰紫色的瞳孔裏看不出情緒。
    “多謝。”她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便將珠子收了起來。
    “啊，大家快看，這裏還有一個小瓶子！”
    清野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從箱子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被符紙封印住的青瓷小瓶。
    瓶身是半透明的，可以隱約看到，裏麵裝著一團正在不斷掙紮的白色光團。
    那光團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像隻被困住的螢火蟲，拚命地撞擊著瓶壁。
    源賴清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光團上，眼神微微一動。
    在他的腦海裏，《無字天書》上母親留下的那些中文批注，自動浮現出相關的信息。
    水精，一種由至純的水元素能量凝聚而成的元素精靈，性情溫和，擁有淨化水源、操控水流的本能。
    是極佳的契約對象，但因後世天地靈氣衰退混雜，早已絕跡。
    陰陽師的契約，大多是基於力量的強製奴役。
    但母親的修真法門裏，卻記載著一種基於平等互利的契約方式。
    源賴清看著瓶中那團充滿恐懼和不安的光團，心裏有了決定。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我來試試。”他從清野悠手中接過了小瓶子。
    “源同學？你要做什麽？”清野悠不解地問。
    “開個罐頭。”源賴清隨口答道。
    他無視了旁邊藤原千夜那“你又在搞什麽鬼”的懷疑眼神，拔出長劍“冷香”，用鋒利的劍尖，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輕輕一劃。
    一滴殷紅的鮮血滲了出來。
    但這滴血並沒有滴落，而是懸浮在他的指尖，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微光。
    那是他精純的修真靈氣。
    他將這滴血輕輕地點在了封著瓶口的符紙上。
    “滋——”
    那張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古老符紙，在接觸到他血液的瞬間便化作了一撮飛灰。
    接著，他將滴血的指尖，按在了瓶身上，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念誦任何咒語，隻是將自己的一縷意念，順著血液，傳遞了過去。
    “我不想奴役你，我需要一個夥伴。”
    瓶中那團原本瘋狂掙紮的光團猛地一頓。
    它停止了所有動作，就那麽靜靜地懸浮在瓶子中央，仿佛在猶豫，又像是在審視著瓶外這個陌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