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近中原

字數:4761   加入書籤

A+A-


    “李虎哥!”
    柳殊謠被推倒在地,抓起一把剛才收集的劇毒沙蠍毒腺,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那名偷襲得手的鐵衛。
    毒腺在鐵衛腳邊炸開,濃鬱的墨綠色毒霧瞬間彌漫開來。
    那鐵衛雖然修為不弱,但這沙蠍之毒猛烈異常,專破護體罡氣。
    猝不及防,吸入了一絲毒霧,頓時感覺眼前發黑,氣血翻騰,動作不由得一滯。
    正是這一滯時。
    前方,蘇岩布滿詛咒怨力的重拳,與墨鷂那撕裂長空的銀亮刀光,轟然對撞。
    轟!
    以兩人為中心,能量風暴猛然炸開。
    狂暴的氣流將周圍的黑霧都撕開一個巨大的空洞,飛沙走石,離得近的四名鐵衛直接被掀飛出去。
    風暴中心,蘇岩身上的怨氣鎧甲寸寸碎裂。
    但他拳鋒上凝聚的那一點至邪至戾的詛咒之力,卻穿透了刀光,狠狠轟入了墨鷂的胸膛。
    “不……可……能……”
    墨鷂臉上的陰鷙和自信瞬間凝固,化為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他引以為傲的護體刀罡如同紙糊般破碎。
    噗。
    墨鷂狂噴出一口夾雜著內髒碎塊的汙血。
    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堂堂衛家鐵衛統領,四境中期的修為,竟會栽在一個邊陲沙匪般的野修手裏,死在這樣一片詛咒之地。
    “統領!”
    殘餘的鐵衛發出驚恐的嘶吼。
    “撤!快撤!”
    不知誰喊了一聲,殘餘的鐵衛如同喪家之犬,狼狽不堪地衝出怨氣風暴的範圍,向著峽穀外亡命奔逃。
    高空盤旋的灰鷂發出一聲悲憤的厲嘯,它俯衝而下,鋒利的爪子抓住墨鷂軟倒的屍體,猛地振翅,化作一道灰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天際。
    峽穀內濃鬱的黑霧重新合攏,但那股詛咒的氣息卻似乎更加濃重了。
    蘇岩再也支撐不住,單膝重重跪倒在地,又猛地噴出一大口混合著內髒碎片的汙血。
    因禍得福。
    雖損失壽元,經脈受損。
    但此刻的他,徹底邁入四境金剛。
    劇痛襲來,眼前陣陣發黑。
    “蘇……蘇岩哥!”
    柳殊謠帶著哭腔撲到他身邊,看著他慘烈的模樣,手足無措。
    蘇岩艱難地抬起頭,看向祭壇方向。
    李虎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黑石上,臉色青黑,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李……虎……”
    蘇岩的聲音嘶啞幹澀。
    柳殊謠用力點頭,她先衝到李虎身邊,探了探鼻息,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她艱難地將李虎拖拽到馬背上,接著搖搖晃晃地走到蘇岩身邊。
    “蘇岩哥,扶著我!”
    她低聲道,將蘇岩的一條手臂架在自己另一側的肩膀上。
    蘇岩強提一口氣,借著柳殊謠的支撐,踉蹌地站了起來。
    三個人此刻隻得同乘一馬。
    好在一分錢一分貨,這馬匹還算壯實。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是一炷香,也許是半個時辰,時間在極度的疲憊和痛苦中失去了意義。
    那抹象征著峽穀出口的黯淡天光,終於近在眼前。
    風沙似乎也小了許多,空氣不再那麽刺骨陰寒。
    “咳…咳…”
    蘇岩劇烈地咳嗽起來,又嘔出一小口汙血。
    但經過自愈,他已不似先前那般虛弱。
    終於,眼前不再是單調的黃沙。
    一條渾濁寬闊的河水出現在視野裏,河岸兩側,頑強地生長著低矮的灌木叢和成片的、葉片寬大堅韌的不知名野草。
    更遠處,灰黃色的地平線上,隱約可見一道蜿蜒起伏的黑色輪廓——那是山脈。
    與西域無盡沙丘截然不同的景象。
    中原邊境到了。
    馬匹踉蹌著衝出了峽穀最後一道狹窄的石縫。
    眼前豁然開朗。
    狂風依舊,但風中裹挾的不再是純粹的沙礫,而是泥土、草木和淡淡水汽的味道。
    趟過邊境河“黑水溪”,河對岸,地勢漸高,能看到簡陋的木籬笆、低矮的土坯房,以及升起的幾縷歪斜的炊煙。
    此地名為黑石堡。
    兩旁的建築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
    偶爾有幾間稍顯“氣派”的,也不過是用粗糙的原木搭建,門口掛著油膩的布幡,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酒”、“棧”、“雜”之類的字眼。
    形形色色的人流擠在狹窄的街道上,嘈雜喧鬧。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秩序可言的法外之地,是逃亡者、冒險者、罪犯和亡命徒的聚集地。
    蘇岩三人渾身浴血闖入,雖然引起了一些側目和低語,但並未引起太大的騷動。
    在這裏,比他們更慘、更怪的人比比皆是。
    三人拴好馬匹,從諸多旅店中擇了模樣尚佳的“四海客棧”進入。
    “掌櫃,兩間房,要安靜點的。”
    蘇岩將一小塊成色尚可的銀子拍在落滿灰塵的櫃台上。
    櫃台後一個眼皮浮腫、叼著旱煙杆的幹瘦老頭撩起眼皮,扯了扯嘴角:“安靜?這黑石堡就沒有安靜的地兒。後頭小院有間通鋪,動靜倒是小些,一天五錢銀子,先付三天。”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撚起那小塊銀子掂了掂。
    “帶路。”
    蘇岩沒多廢話。
    柳殊謠默默又遞上幾枚銅錢。
    通鋪房間內,蘇岩小心翼翼地將李虎放在炕上鋪開的薄被上。
    “謠妹,看著他。”
    蘇岩沉聲道,目光落在柳殊謠臉上,“我去尋大夫。”
    柳殊謠用力點頭:“蘇岩哥放心,我守著李虎哥。你小心些。”
    她迅速從行囊裏翻出僅剩的一點寧心草和其他幾味幹燥草藥,又跑到院子裏打了盆冷水,開始擰濕布巾給李虎擦拭額頭的冷汗和傷口周圍。
    蘇岩深深吸了一口這汙濁的空氣,轉身走出客棧。
    外麵的喧囂聲浪撲麵而來,比客棧裏更甚。
    他辨了辨方向,朝著看起來稍微“繁華”一點的街道深處走去。
    打聽大夫的過程並不順利。
    連問了幾個人,要麽不耐煩地揮手趕人,要麽指向那掛著一塊髒兮兮破布的小門臉。
    蘇岩推門進去,光線昏暗,一個幹癟的老頭正就著一碗渾濁的液體啃著硬餅。
    “大夫?”
    蘇岩問。
    老頭慢吞吞地抬起眼皮,沙啞開口:“看病?診金二錢,藥錢另算。看死人再加一兩。”
    “有同伴中劍傷,且有毒入體,傷勢沉重。”
    蘇岩言簡意賅。
    老頭嗤笑一聲,露出幾顆黃黑的牙齒:“毒?這鬼地方哪天不死幾個中毒的?二兩,先給錢,再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