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瑛,你要去哪兒?

字數:5647   加入書籤

A+A-


    溫長瑛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
    她嗓子幹得厲害,“喜鵲?”
    一連幾聲,都沒人進來。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況。
    溫長瑛緩了緩神,趁著微弱的亮光,披了件衣裳出門。
    而她的門口,喜鵲後背血肉模糊,趴在剛凝實不久的雪地裏。
    “喜鵲!”
    嘶啞的聲音猛地尖銳,溫長瑛顧不得暈眩,奔過去探查喜鵲的情況。
    還有一口氣。
    而這背後的傷,不用想,都知道是受了她的連累。
    溫長瑛吃力地把喜鵲攙扶起,腳下打滑還摔了兩跤。
    她惱得揚聲喊人:“承恩殿的人都死了嗎?”
    “來人啊!”
    任她喊得嗓子撕裂,也沒人出現。
    熟悉的畫麵,讓溫長瑛心口揪疼得厲害。
    第一次因為阿野染疫而吵過之後,謝庚鶴也是如此。
    撤去承恩殿的人手,任由她跟喜鵲被不知深淺的宮人苛待,饑寒病重。
    如今,故景重現。
    如一把生鏽的刀,鈍割她的血肉。
    溫長瑛沒時間難過。
    她吃力地把喜鵲扶到房間,顧不得給自己倒杯水,便先四處翻找著金瘡藥。
    眼下這種情況,隻能靠她們自救。
    “娘、娘娘……”
    喜鵲的聲音比以往都虛弱。
    朦朧睜開眼時,就看到自家娘娘翻箱倒櫃,急得手都在發顫。
    她撐起身,“奴婢沒事,十杖還算受得住。”
    溫長瑛拿到了金瘡藥,強忍著酸澀回頭。
    她安靜地給喜鵲上藥,“是我連累了你。”
    “喜鵲,待養好傷,你就再物色個主子吧。”
    喜鵲沒什麽力氣,卻還是抓住了溫長瑛的手。
    她緩緩搖頭:“娘娘,喜鵲很高興您能用上奴婢,奴婢這輩子都隻效忠您。”
    “可跟著我,你吃太多苦了。”
    溫長瑛啞聲,唇瓣幹裂得厲害。
    喜鵲是她帶入宮的。
    因著最初也與謝庚鶴有幾年甜蜜,過得還算舒心。
    後麵兩人矛盾頻發,喜鵲往往就成了替罪羊。
    她與謝庚鶴勢必會走到和離的地步,再如何鬧,溫長瑛都不想再拖累喜鵲了。
    喜鵲反問:“娘娘就不苦嗎?”
    “奴婢隻是皮肉上受點苦,可娘娘這七年來,被那些妃嬪找的麻煩、與太後的博弈、宮侍們小話貶低……”
    “您遭受的,比喜鵲要苦上十倍。”
    其實不止她家娘娘想不通,喜鵲也不明白。
    太子殿下明明對娘娘那麽好,怎麽還是無端讓人覺得日子苦熬呢?
    溫長瑛逐漸失聲。
    喜鵲緩緩道:“就讓奴婢陪著您吧,至少在您委屈時,還有個依靠。”
    金瘡藥上好,主仆二人內心的傷勢也好似短暫撫平。
    溫長瑛主動調侃:“至少藥物衣食、還有這地龍炭火不會斷,我們還能比之前過得更差嗎?”
    喜鵲也虛弱地笑:“是呀,快過年了,什麽苦難都會隨著過去的。”
    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謝庚鶴。
    溫長瑛即便內心擔憂弟弟的情況,也因為被困在東宮,什麽都做不了。
    她照顧著喜鵲養傷,喜鵲也叮囑著她養病。
    兩人依偎著,過了三天。
    直到承恩殿再出現外人。
    程瑜送來了新的被褥衣物,恭順道:
    “娘娘,殿下憂您畏寒,命臣等趕製了新衣。”
    “他什麽時候來見我?”溫長瑛未看那些衣物一眼。
    “殿下政務繁忙,臣也不知他何時得空。”
    溫長瑛默不作聲。
    “不過……”程瑜話頭一轉,“臣聽說殿下在審問諸葛副將。”
    蹭!
    溫長瑛起身,疾步掠至程瑜跟前。
    “他抓了諸葛石?”
    程瑜低下頭去,“聽說也是受了溫小將軍的牽連,要緝拿查問。”
    溫長瑛攥緊了拳,咬牙:“去讓謝庚鶴來見我。”
    程瑜後退兩步,“臣隻是來送衣物,未必能見到殿下傳話,娘娘還是在承恩殿靜候吧。”
    她轉身即走。
    仿佛隻是為溫長瑛平靜的日子裏,丟顆不起眼的石子。
    溫長瑛想追出去,可剛到殿門外,就被侍衛攔下。
    “娘娘,您仍在禁足。”
    溫長瑛揚聲:“謝庚鶴呢?去讓他來見我!”
    侍衛並無舉動。
    顯然是沒把溫長瑛的話當回事。
    一直都是如此的。
    硬闖無用,溫長瑛隻能煎熬等待。
    她原先盼著諸葛石能知道阿野的下落。
    如今卻巴不得他什麽都不知情。
    倘若諸葛石出事,溫家軍才是真的潰散了。
    “娘娘。”喜鵲的傷勢好了大半,“要不奴婢出去打聽?”
    謝庚鶴隻禁了溫長瑛的足。
    喜鵲雖能在外走動,但得知的消息,也大抵是謝庚鶴願意讓她知道的。
    溫長瑛搖頭:“不,我必須逼他來見我。”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更何況,這件事還跟弟弟有關。
    她必須見到諸葛石。
    溫長瑛看了眼外麵的侍衛,深吸一口氣:“喜鵲,這次我恐怕又要連累你了。”
    喜鵲:“不管娘娘做什麽決定,奴婢都支持。”
    ……
    夜間侍衛值換。
    沒多久,承恩殿裏就出來了人。
    “站住。”侍衛按例詢問。
    “奴婢喜鵲,娘娘這幾日夜間入睡依靠的藥包沒了,需去太醫署取一下。”
    侍衛蹙眉,打量了一下:“怎麽今日戴起麵紗了?”
    ‘喜鵲’咳嗽了兩聲,“前幾日被罰,著了風寒,怕傳染給主子。”
    “侍衛大哥也知道,娘娘身邊現在就奴婢一個人伺候,總要小心些。”
    “那你去吧。”侍衛特意轉身看了眼殿內。
    窗紗上還有太子妃靜坐看書的身影,與尋常無異。
    ‘喜鵲’剛走出幾步,聽到身後的聲音。
    “程掌事。”
    侍衛明顯認識,還主動稟報:“今日殿內沒有異樣。”
    程瑜點點頭,目光落在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喜鵲’身上,眯起眼。
    “那是誰?”
    侍衛答道:“是宮女喜鵲,去給太子妃取藥了。”
    “是嗎?”
    程瑜看了眼殿中的光影,不再做聲。
    侍衛也有些不確定了,“要不小人去抓回來?”
    程瑜笑道:“不必。殿下未說要禁一個宮女的足,況且,咱們太子妃在殿下的心中有多重要,你我都是知道的。”
    “今夜正常值守,無人出入。”
    見程瑜如此為他們考慮,侍衛心中更是感動。
    “謝程掌事提點!”
    另一邊。
    溫長瑛跑出來後,根本不敢停。
    她擔心被程瑜識破,就沒辦法見到謝庚鶴了。
    溫長瑛不知道謝庚鶴在哪。
    但有一個地方,她一定可以見到。
    她匆匆往宮門口跑去。
    眼看著離長廊近了,轉角處,卻默不作聲站了個人。
    謝庚鶴一半的麵容處在陰暗裏,平日溫和的氣質蕩然無存,透著森寒。
    “阿瑛,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