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詭異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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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碎片紮進岩壁的輕響還未消散,沈默的瞳孔已收縮成針尖——隧道盡頭不知何時裂開七道縫隙,每道縫隙口都立著盞青銅壁燈。
    燈芯幽藍如鬼火,將燈罩上的泛黃照片映得忽明忽暗。
    那些照片裏全是孩子的背影,粗布校服、格子裙、帶補丁的卡其褲,款式跨越數十年,卻都讓他喉頭發緊——他七歲時穿的的確良襯衫,後頸被母親別過的塑料蝴蝶發夾,此刻正貼在最左側那盞燈的玻璃上。
    “沈老師!”小舟突然踉蹌著撞進他懷裏,指尖在他掌心急速跳躍。
    這孩子的手語向來比常人慢半拍,此刻卻快得像被火燎的螞蟻:“它們……在等大人來接。誰看了臉,誰就成了‘家長’。”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沈默手背,另一隻手還停在最近那盞燈前——指尖剛觸到照片邊緣時,玻璃突然發燙,在他掌心烙出個小紅印。
    沈默的呼吸頓了頓。
    他摸出隨身攜帶的手術刀,刀尖挑開照片表層的膠膜。
    膠膜下的相紙泛著黴味,背麵果然印著一行小字,油墨已經暈開,但“請確認您的孩子”七個字仍刺得他眼睛生疼。
    “這不是尋人啟事。”他用刀背敲了敲燈座,聲音冷得像解剖室的金屬台,“是招工啟事——它要我們上崗當‘永遠不來接孩子的父母’。”
    蘇晚螢突然抓住他的衣袖。
    她的手指在發抖,像片落在冰麵上的葉子:“我記得那天……雨很大。”她仰起臉,瞳孔裏映著幽藍的火光,“我站在博物館門口,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走過。他沒撐傘,手裏提著屍檢箱……”
    沈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認得那個場景——七年前的暴雨夜,父親作為市立醫院的主檢法醫,確實曾冒雨路過博物館。
    當時他正蹲在屋簷下等父親接自己回家,卻看著那道白影越走越遠,連頭都沒回。
    此刻蘇晚螢的聲音像根細針,正往他記憶裏紮:“我以為他是來接我的……可他連門都沒進。”
    “停。”沈默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別構建回憶。”他能感覺到她脈搏跳得像敲戰鼓,“它在借你的遺憾,給你安排角色。”他扯過腰間的防腐酒精平,對著最近的照片潑了上去。
    火焰“騰”地竄起時,照片裏的孩子突然轉過了頭。
    那張臉模糊得像被水浸過的畫,唯獨一雙眼睛清亮得驚人,眼尾微微上挑——和蘇晚螢此刻的眼神一模一樣。
    她倒抽一口冷氣,踉蹌著撞在岩壁上,後頸的銅扣撞出悶響:“那是……那是我?”
    “不是。”沈默將燃燒的照片從燈上扯下,踩進碎石裏。
    火星濺到他白大褂上,燙出幾個小洞,“是它用你的記憶捏的泥人。”
    周工的刻刀聲突然響起。
    這位六十歲的碑刻匠不知何時蹲在中央岔路口,鑿子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叮叮”聲。
    他刻的腳印很怪——左腳印在右邊,右腳印在左邊,步幅時大時小,像喝醉了酒的人走出來的。
    “當規則失效,影子就找不到主人。”他頭也不抬,刻刀在石麵劃出火星,“我師父說,錯字能鎮邪,錯路……也能。”
    阿彩的噴漆罐“滋”地一響。
    這個總愛穿破洞牛仔褲的女孩踮著腳,在周工刻的腳印上方噴了幅塗鴉:一個穿雨衣的大人舉著傘,傘麵卻裂成蛛網,豆大的雨點正從地麵倒流回雲層。
    “你說你在等接?”她咬著唇笑,發梢沾著藍色漆霧,“可我們早就學會,不指望了。”
    話音未落,所有壁燈同時熄滅。
    黑暗來得太突然,沈默的視網膜上還殘留著幽藍的殘影。
    他聽見蘇晚螢短促的吸氣聲,阿彩調整噴漆罐的輕響,周工收刻刀入鞘的脆響——然後是腳步聲。
    那是無數雙小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噠噠噠”,整齊得像軍訓的方陣。
    由遠及近,由近及遠,仿佛有支看不見的隊伍正繞著他們轉圈。
    “它們來了!”小舟的手語在黑暗中劃出殘影,他整個人貼在沈默背上,額頭抵著他後頸,“不是來找我們……是來找‘該來接他們的人’!”
    沈默的手指在口袋裏摸到那疊燒焦的信紙殘片——這是他們從隧道入口處的焚燒爐裏搶出來的,上麵還留著焦糊的“放棄監護權聲明”字樣。
    他迅速將殘片塞進每個人衣兜,動作快得像在給屍體塞解剖標簽:“記住,你們沒有童年需要收容!你們不是孩子,也不是家長——”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根鋼釘釘進岩壁,“你們是沒被登記過的存在!”
    腳步聲突然停了。
    黑暗中響起紙張撕裂的輕響。
    沈默摸出隨身攜帶的防風打火機,“哢嗒”一聲——前方唯一未被塗鴉和刻痕覆蓋的岩壁上,浮現出一行字跡。
    那字跡不是用血,不是用墨,而是由無數顆細小的牙齒嵌成的,每顆牙都泛著珍珠白,齒尖朝著他們:“請領取您的監護人編號”。
    “有意思。”沈默用手術刀撬下一顆牙,指腹擦過齒根——那裏果然刻著“SM07”,和他工作證編號分毫不差。
    他抬頭時,瞳孔在火光裏縮成細線,“它連編號都備好了。”
    蘇晚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別——”
    但沈默已經將那顆牙含進嘴裏。
    他咬碎它的瞬間,嚐到鐵鏽味的血,碎牙在舌尖拚成個歪斜的“×”。
    整麵牆轟然塌陷。
    灰塵彌漫中,沈默眯起眼。
    牆後是間布滿監控屏幕的房間,每塊屏幕都亮著,映出他們此刻的影像:他彎腰的弧度,蘇晚螢鬢角的碎發,阿彩手裏的噴漆罐,周工腰間的刻刀袋,甚至連小舟貼在他背上的手指都一清二楚。
    屏幕角落的時間戳在跳動:“2023  11  05 23:47:12”“實時播送中”。
    而在主屏下方,一行血紅色的字正在滾動:“觀眾已就位,演出重新開始。”
    灰塵緩緩落定。
    沈默伸手抹過最近一台監控的外殼,指腹沾了層厚灰——設備老舊得像二十年前的型號,卻仍在運轉。
    他轉身看向其他人,蘇晚螢正盯著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已爬回腳邊),阿彩在研究牆上的塗鴉,周工在檢查塌陷的石縫,小舟則縮在他身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兜裏的殘片。
    “過來。”他對著監控屏幕揮了揮手。
    屏幕裏的“他”也揮了揮手,動作分毫不差。
    蘇晚螢湊過來時,發梢掃過他手背:“這些監控……”
    “信號源。”沈默打斷她,目光掃過每台屏幕的接口,“得查清楚它們在向哪裏傳輸畫麵。”
    監控室的門在他們身後“吱呀”一聲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