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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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的百葉窗漏進一線晨光,在沈默額角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他坐在長桌中央,七份屍檢報告的封皮泛著冷硬的光澤,其中最上麵那份X07的報告邊緣還沾著極淡的血漬——那是他解剖時手套蹭上的,刻意沒擦。
喉間的硬結又開始抽痛,像有人用細鋼絲勒住聲帶。
他伸手按住後頸,那裏貼著小舟臨時製作的腦電貼片,電流順著皮膚爬進脊椎,將他紊亂的腦波轉化成規律的脈衝。"開始。"他對著空氣說,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金屬。
坐在他右側的小舟立刻低頭調整設備。
這個聾啞青年的指尖在鍵盤上翻飛,監控屏上的腦電波圖突然豎起尖峰——那是沈默在回憶杜誌遠案的細節。
"門把手。"沈默閉著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2023年11月12日,杜誌遠案第一次現場勘查,會議室門把手的磨損方向是順時針。"
小舟的手指頓了頓。
他知道這個細節曾被警方歸類為"無關信息",但此刻監控屏上,地下三公裏處的石碑共振頻率突然提高了0.3赫茲——殘響在捕捉這些"冗餘"。
"空調出風口角度37度。"沈默繼續,"死者指甲縫裏的石膏粉,成分是二水合硫酸鈣,顆粒直徑0.05毫米,與案發地舊樓裝修用石膏完全一致。"
腦電波圖開始呈現複雜的螺旋狀,那是他在重構記憶時特有的思維模式。
小舟注意到,石碑的共振波型竟開始模仿這種螺旋——殘響在"學習",像個貪婪的學生。
"現在,"沈默的喉結動了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報告封皮的燙金字,"以第一人稱視角,重現死亡。"
監控屏驟然爆亮。
小舟看見腦電波圖化作一道光軌,沿著城市地下管網的方向延伸——那是連接石碑的隱秘脈絡。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市檔案館禁閱區,一盞老式台燈突然發出刺啦聲。
蘇晚螢的手懸在半空中。
她剛把1943年的火災日誌攤開在複印機上,銀鹽相紙在冷光燈下泛著珍珠白。
日誌扉頁的字跡已經模糊,但"真相封存,待後人啟"八個字仍像刀刻般清晰。
她能感覺到掌心發燙,那是高濃度曆史介質激活殘響的前兆——這正是她要的。
"哢嗒。"複印機突然自動啟動,不是她按的。
相紙開始緩緩移動,不是複製文字,而是吸附日誌表麵的氧化痕跡:紙頁邊緣的焦黑、折痕裏的茶漬、還有第三頁右下角那個模糊的指紋——那是1943年調查員留下的,此刻正被相紙貪婪地"吃"進去。
蘇晚螢後退半步,後背貼上冰冷的檔案架。
她看見相紙吐出的瞬間泛起紅光,那是殘響在掃描介質的"可信度"。
曆史官方記錄自帶的權威屬性像塊磁石,吸引著殘響的注意力。
她迅速將相紙收進牛皮信封,信封上預先寫好十二個社區公告欄的地址——這些抽象的氧化痕跡與指紋疊印,會在夜裏變成會動的影子,像有人在翻頁。
"叮。"她的手機震動,是阿彩發來的定位:水塔。
雷雨雲在城市上空翻湧時,阿彩正用安全繩將自己吊在水塔鋼架間。
熒光噴漆罐在她掌心發燙,罐身印著"警告:含光敏成分"——這是她特意定製的,雨水衝刷會讓顏色變淺,製造"正在消逝"的假象。
她仰頭看天,第一滴雨珠砸在護目鏡上。"開始。"她對著對講機說,噴漆罐噴出幽藍的光。
畫麵中央的大腦逐漸成型,血管延伸成電網,神經元化作飛鳥——這是沈默記憶裏的思維圖譜,被她用符號學重新編碼。
閃電劈開雲層的刹那,水塔突然發出嗡鳴。
阿彩的安全繩劇烈晃動,她看見噴漆痕跡在雨中發光,不是熒光,是電流。
整座水塔成了巨型投影儀,壁畫的光影暴漲,覆蓋三個街區。
下方居民樓的窗戶陸續亮起燈,有人推開窗喊:"那是什麽?"但阿彩知道,真正的效果在夢裏——明天早上,會有居民說夢見自己在黑暗中念屍檢編號,聲音像自己,又像另一個人。
"成功了。"她對著對講機笑,雨水順著護目鏡流進衣領,"殘響在模仿我們的傳播方式。"
同一時間,地下廣播中繼站的金屬門被小舟用****捅開。
他懷裏抱著那台改裝磁帶機,機身貼著自製的防磁貼——防止殘響幹擾電子信號。
磁帶裏錄的是沈默的聲音,語速極慢,帶著刻意的哽咽:"如果你們聽到這段話,說明我已經死了......但請記住,真正的火災發生在2025年4月7日晚九點十四分之前......"
"哢"的一聲,磁帶機接入主控線路。
小舟退後兩步,看著紅色指示燈開始閃爍。
監測儀上的信息熵值瘋狂跳動,從120飆升到280——殘響在吞噬這段"臨終證言",它無法分辨真假,隻會像複讀機一樣傳播。
"該你了。"他對著空氣說,仿佛在跟某個看不見的聽眾對話。
淩晨三點的生態園廢墟,月光被烏雲遮住大半。
石碑突然發出蜂鳴,表麵的小字像活物般遊動,墨色在石麵上暈染,最終聚成一行新銘文:"杜誌遠死於窒息,非火燒。
最後見到他的人,穿灰色風衣。"
這是沈默團隊的"誘餌真相":窒息是真,灰色風衣是假。
石碑震顫的刹那,城市另一端的某間辦公室裏,正往碎紙機裏塞文件的男人突然嗆咳。
他的手停在半空,看著碎紙機裏未被銷毀的半張照片——那是他穿黑色夾克的監控截圖。
但他的嘴不受控製地張開:"那天我沒穿風衣!"
話音落地,他驚恐地發現,這句話竟比他原本想掩蓋的"火災是意外"更清晰地刻進了記憶。
水塔頂端,阿彩擦了擦護目鏡上的雨水。
她望著遠處石碑方向泛起的微光,噴漆罐從指間滑落,在鋼架上撞出清脆的響。"現在,"她對著風說,聲音被雷聲撕碎,"輪到我們定義"執念"了。"
晨光爬上解剖室的窗欞時,沈默摘下後頸的腦電貼片。
他的喉嚨仍在痛,但眼裏有光——那是獵人看見獵物入網的光。
他收拾好報告,公文包的提手壓出掌紋。
經過停屍房時,他腳步頓了頓。
解剖台上的白布被風掀起一角,露出下麵人體的輪廓。
那是具"屍體",但沈默知道,它的心髒還在跳。
"明天。"他對著空氣說,聲音輕得像歎息,"該你躺上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