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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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時,沈墨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睜開眼睛,而是先感受了一下喉嚨——那團盤踞了半個月的無形重物,真切地消失了。
    他試探著開口:“今天……要解剖第八具屍體。”聲音沙啞,但尾音穩穩地落在了他熟悉的音域裏。
    這本該是值得慶幸的事,可他的手指卻更快地伸向了床頭櫃。
    錄音筆的金屬外殼還帶著昨夜的餘溫,他按下回放鍵,把耳朵貼在機器上。
    “本案調查不受任何現存規章約束,依據僅為物證與邏輯。”
    沈墨讀得很慢,每個字都像是在解剖台上丈量骨縫。
    當“邏輯”二字的尾音響起時,他突然屏住了呼吸——那抹若有若無的拖長,頻率與林秋棠的錄音重疊了0.1秒。
    就像有人躲在聲波的褶皺裏,企圖用他的聲帶重述另一個故事。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解剖刀從白大褂口袋裏滑了出來,刀尖輕輕叩在橡膠墊上,發出“嗒”的一聲脆響。
    落筆時,他刻意控製著力度:起筆輕挑如開顱鋸,收筆頓挫似骨鑿。
    “殘響在等我說話。”他盯著橡膠墊上歪扭的字跡,喉結動了動,這次沒有發出聲音。
    七點整,蘇晚螢的傘尖戳過生態園廢墟的碎石。
    她懷裏抱著一台破舊得掉漆的錄音機,正是林秋棠當年用來記錄殘響的那台。
    金屬外殼貼著她的掌心,涼得像塊墓碑。
    “哢嗒”一聲,磁帶倒回空白段。
    她按下錄音鍵,聲音比晨霧還要清晰:“我叫蘇晚螢,我不接任,我隻見證。”風卷著碎紙片掠過她的發梢,她卻沒有抬頭,隻是從帆布包裏抽出一遝文件——全是沈墨手寫的調查報告複印件。
    火盆裏的火焰“劈啪”作響,紙頁邊緣蜷曲成焦黑的蝴蝶。
    她蹲下身,指尖拂過即將燃盡的紙角:“沈墨查案,不為贖罪,隻為真相。”火光映得她眼尾泛紅,“你們的規則,管不到活人的腦子。”
    最後半張紙灰飄落時,石碑突然發出“嗤”的輕響。
    蘇晚螢後退半步,看見碑麵滲出黑色膠狀物,像某種黏膩的眼淚。
    她摸出小鐵鏟,將紙灰掃進裂縫,膠狀物立刻劇烈翻騰,仿佛在嘔吐什麽錯誤的代碼。
    與此同時,阿彩的登山鎬扣住市政府大樓外牆的金屬接縫。
    她背著噴罐,腰上掛著的銀粉袋隨著攀爬輕輕晃動。
    當她在玻璃幕牆正中央停住時,整麵牆映著朝霞,像塊巨大的碎鏡子。
    噴罐按下的瞬間,銀粉混著磁粒噴射而出。
    唇形圖案的輪廓逐漸清晰——那是沈墨說話時的聲波圖譜,每道唇紋都精確到0.01毫米。
    她退後兩步,看著晨光穿過銀粉,在玻璃上流動成“說話”的動態光影。
    “夠你們的人工智能受的了。”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底泛著偏執的光。
    下午三點,市長辦公室的智能助手突然發出蜂鳴聲。
    “市長,生態園項目相關批示已生成。”機械音帶著異常的電流聲,“建議終止沈墨的調查。”市長皺著眉抓起文件,第三份批示剛看完,電話就炸了——城建局說從未提交過終止申請,檔案館說電子備案裏根本沒有這份文件。
    而此刻的小舟正盤坐在舊居的地板上,雙手深深按進水泥縫裏。
    他能聽見地下管網在尖叫——那些曾經單向傳輸殘響的管道,現在正試圖逆流追蹤信息源。
    他摸出銅線,一頭纏在手腕,一頭塞進下水道:“抱歉了,老沈。”他閉著眼睛,將沈墨報告的數據拆成碎片,混進當天的天氣、交通、菜價數據流裏。
    二十分鍾後,地下傳來一聲綿長的歎息。
    小舟睜開眼睛,看見窗台上新生的苔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葉片邊緣卷起焦黑的邊。
    他扯出銅線,手腕上勒出紅痕,卻笑了:“迷路了吧?”
    深夜的生態園管理辦公室落滿了灰塵。
    沈墨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桌麵,第八具屍體的臼齒在光斑裏泛著冷光——那是死者生前咬碎的,齒根還沾著幹涸的血漬。
    他翻開筆記本,鋼筆尖懸在紙頁上方:“死者值班期間遇襲,襲擊者有合法權限。”
    火柴擦燃的瞬間,他突然停住了。
    火苗舔過紙頁邊緣,“權限”二字卻完好無損。
    房間溫度驟降,他能看見自己的呼吸凝成白霧。
    一個半透明的女人輪廓浮現在牆角,嘴唇張合,像是在說什麽。
    “你想讓我替你說完?”沈墨的聲音像塊淬過冰的鋼,“可以。但每一個字,都得我自己想出來。”
    女人的身影震了震,抬起半透明的手。
    她的指尖穿過積灰的牆麵,停在配電箱前——那枚鏽跡斑斑的門禁讀卡器,正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微弱的紅光。
    沈墨的手電筒光束緩緩移了過去。
    紅光在金屬表麵跳躍,像某種暗號。
    他沒有伸手,隻是從口袋裏摸出橡膠手套,慢慢套上。
    配電箱的紅光仍在閃爍,而手套包裹下的指尖,已經觸到了讀卡器邊緣的鏽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