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籠子心跳
字數:3660 加入書籤
沉默宣言落下後,沈墨沒有收回手中的骨刀。相反,他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調音師一樣,輕輕地用刀背敲擊他的顴骨。砰,砰,砰。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更深、更原始的振動,沿著頭骨的曲線直達他的聽覺神經末端。他需要驗證一個可怕的猜想:揮之不去的混響可能不再是作為介質通過空氣傳播的聲波。它已經進化出來了,或者說,它本身就是一種模因病毒,可以直接寄生在“聽覺感知”高速公路上。
他閉上眼睛,大腦就像一個高速運行的服務器,開始瘋狂地搜索著自己職業生涯中遇到的所有屍檢記錄,並深藏在記憶宮殿裏。他把所有常見的死因都過濾掉了,隻關注那些被歸類為“可疑”或“無法解釋”的案件,尤其是那些記錄死者“死前聽到最後一個聲音”的檔案。一個又一個冰冷的身軀,一個個都帶著一臉冰冷而驚恐的臉,在沈墨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漸漸地,一個他無數次忽視的細節浮現出來,如同一盞明燈,在浩瀚的數據海洋中熠熠生輝。在幾乎所有這些奇怪死亡病例的屍檢報告中,在顳葉皮層(大腦處理聽覺信息的關鍵區域)中發現了微小的彌漫性出血點。
過去,他和他的同事們曾將這些出血點歸因於死前極度恐慌或顱內壓突然升高導致的毛細血管破裂。但現在,當他在腦海中重疊並對齊這些分散的點狀圖案時,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圖案出現了。這些出血點的分布密度,其實與摩爾斯電碼中點、破折號的分布頻率高度一致!
這不是隨機的生理損傷;這是信息,是強行印在神經組織上的致命信息!
回響是利用死者的腦組織作為打字機,一次又一次地敲打著它的存在。
就在沈墨沉浸在自己的發現中時,蘇婉瑩已經行動起來了。她沒有絲毫猶豫,從布袋裏掏出一卷深色紅絲線,仿佛被歲月的塵埃浸濕了。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那是從她家族代代相傳的唐朝精神召喚旗上小心翼翼地取下的側繩。據說,這根線是用死者的執念和高僧的加持編織而成的,自然具有隔絕邪靈的特性。她白皙的手指靈活地擺動著,將絲線纏繞在左手腕上三圈,最後打上了一個類似中國紐扣的古老結,名為“封結”。隨著心結的緊繃,她低聲念出了家族秘籍《神魂錄》中的一句咒語:“遠觀之術”。
她很清楚,這一刻,這片空間已經被汙染了。那堵牆,甚至任何能反映一個人形象的光滑表麵,可能不再是一個簡單的物理實體,而是成為某個“觀察者”取代其宿主的入口。一旦視線與鏡子中的“自我”相遇超過三秒鍾,靈魂就可能悄然被替換。因此,她強迫自己轉過頭,避開任何可能反射光線的區域。她隻敢垂下眼皮,透過地磚的沉悶接縫,判斷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化。
她的目光掃過地板,突然停了下來。小周,這位年輕的實習生,手掌仍然牢牢地壓在角落裏裸露的銅纜上,指尖以一種奇怪而有節奏的頻率抽搐著。那不是無意識的痙攣;這更像是通過指尖的觸覺接收到無形的信息流。蘇婉瑩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她分不清小周此刻是收到盟友的信息,還是成為了回響的另一個信號中繼站。
“它想要的不是耳朵;這是"承認"。一個略顯沙啞但極其堅定的女聲響起。
沈墨和蘇婉瑩都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是阿才。不知怎麽的,她撕掉了黑色T恤的一角,用鮮紅色的口紅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寫下了這句話。她的眼神銳利如手術刀,直勾勾地盯著沈墨。在成為這個團隊的一員之前,阿才曾是地下劇場的視覺詩人。她最擅長用純粹的圖像和符號來講述故事,以對抗所有無處不在的審查製度。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命名就是存在”這條規則的力量。一個概念,一個存在,一旦被觀察、描述和承認,就會從虛無中獲得一個錨定在現實中的坐標。
阿財意識到,所謂的“回響”之所以能扭曲現實,製造假象,甚至殺人,是因為每當有人“聽到”它,“看到”它留下的痕跡,甚至隻是在心裏“談論”它,就像在投一票,對它存在的一種認證。每一次的致謝,都像是在它空蕩蕩的身體上加磚頭。
她毫不猶豫地抓起身旁的一塊鋒利的碎玻璃,整齊地在左臂上劃了一個淺淺的口子。鮮血立刻湧了出來。她彎下腰,用手指蘸著溫熱的血液,在口紅旁邊一筆一畫地寫下新字,寫著:“林秋棠不存在。林秋棠是他們正在調查的案件中的第一個受害者。阿蔡試圖通過否認其起源來動搖這種奇怪存在的根基。然而,就在血跡寫完的那一刻,那些暗紅色的字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點燃,瞬間蒸發成一縷灰色——黑色的煙霧,消失在空氣中。
“係統拒絕接受負麵陳述......”阿彩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有些蒼白。“但至少,它減緩了汙染的傳播。”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小周,終於有了更加猛烈的反應。他猛然抬起頭,眼中滿是恐怖的布滿血絲的眼睛,仿佛已經幾天幾夜沒有睡過覺了。他緩緩舉起右手,先在空中畫了一個十字代表“禁止”,然後將食指和中指放在一起指向喉嚨,最後做出一個明確的“斷”手勢。
沈墨的心頓時收縮了。他瞬間解讀了小周的肢體語言:通過銅纜傳遞的信息流,正在瘋狂地試圖激活他的聲道中樞!
回響並不滿足於僅僅被“聽到”;它正在尋找一個發言人,一個擴音器。一旦小周張開嘴,重複腦海中收到的聲音,他就會立即從受害者變成能夠主動傳播汙染的新感染源。
“行動!”沈墨低聲喊道。他立即脫下象征理性和秩序的白大褂,雙手將其撕成長條。阿財明白他的意思,立即上前按住小周劇烈掙紮的身體。兩人合力將小周的手腕牢牢地綁在深埋在地下的銅纜接地樁上。
“接地樁可以將高壓電荷傳導到地下,”沈墨一邊向滿臉疑惑的蘇婉瑩和阿彩解釋道,一邊迅速打了個牢牢的結。“我敢打賭,它的神經共振頻率也是一種高頻信息流。純銅導體形成的低頻屏蔽場可能會幹擾其信號傳輸!
危機暫時避免了,但空氣中的壓抑感絲毫沒有減少。沈墨緩緩放下了用於測試的骨刀。他知道身體隔離已經失敗了。他用長柄鑷子小心翼翼地從工具箱裏拿起一張像蟬翅膀一樣薄的雲母片。這是幾個月前從燒焦屍體的指甲縫中提取的礦物質殘留物。當時,他注意到這種天然礦物在經受千餘度的溫度照射後,仍然表現出極好的電絕緣性。他把這片冰冷的雲母片像耳塞一樣貼在右耳道外側。
做完這一切後,他壓低了聲音,用幾乎隻是一口氣的音量對蘇婉瑩說:“我們不能再"聽",也不能"說"了。但我們仍然可以"記錄"。
他從工具包的夾層裏拿出一本封破舊的屍檢記錄簿,迅速翻到空白的最後一頁。他從外套口袋裏掏出自動鉛筆,用鉛筆尖用力按在紙上,寫下了此刻自己所有反抗意誌的凝結。
他寫的不是一個複雜的句子,也不是一個深奧的符號。隻有三個字,每個字都寫得極慢,力道,仿佛要穿透紙張:
“不要——承認。”
第三個字的最後一筆落下的那一刻,道林的紙上堅硬的一頁意外地變得微微溫暖起來。寫字的邊緣開始卷曲變黑,仿佛被無形的火焰灼傷。
就在這時,一聲響響打破了房間裏令人窒息的寂靜。
水龍頭。。。水龍頭。。。水龍頭。。。
那是腳步聲。它來自天花板。聲音緩慢而沉重,仿佛有人穿著一雙浸濕的靴子在樓上空蕩蕩的房間裏踱步。
但這是這座廢棄建築的頂層。它已經被切斷了電源並被密封。樓上,隻有天空。
腳步聲沒有停止;相反,它們變得更加清晰。聲音有一種令人不安的機械精確度。一步一步,每一步之間的間隔似乎都經過精確計算並保持不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