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章 咳嗽、貧窮和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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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上說,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藏的——咳嗽、貧窮和喜歡。
    女孩想藏住對他的喜歡對他的癡迷與熱愛,可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她破大防。
    最終,她藏無可藏。
    舒晚不知道孟淮津是什麽時候察覺到的。
    或許是剛才唱歌的時候。
    或許是過去二十多天早晚接送她的任何蛛絲馬跡裏……
    總之,他拿捏她,就像拿捏一隻螞蟻那麽簡單。
    他把孟川支走,接電話故意摁免提,就為了在這兒等著她。
    “我喜歡的人是你,愛的人是你。”說了一遍,舒晚再不怕說第二遍。
    孟淮津的神情陌生而冷漠,眼底風平浪靜、清淡又靜謐:“所以?”
    所以……舒晚被問得一懵。對啊,喜歡之後呢?該做什麽,她沒想過。
    “所以你,今晚不可以去找蔣潔。”既然已經被發現,她便也破罐子破摔。
    孟淮津笑了一聲,笑得非常輕蔑不好聽。
    “你憑什麽管我?”男人冷森森質問。
    女孩兩眼含淚,幾欲張嘴,卻答不出來。
    在閱曆豐富的孟大廳長麵前,她的伎倆簡直無處遁形。
    男人繼續無波無瀾,聲音極沉:“喜歡我的人多了去,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莫名其妙幹預我的行蹤,不讓我見這個,不讓我見那個,那我孟淮津成什麽了?”
    舒晚看見了他絕情的一麵,完全跟昔日那個刀子嘴豆腐心對她好的舅舅判若兩人,這種失落感讓她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去找她是為了睡覺嗎?”她顫著聲,不服輸道,“我……也可以,跟她睡,你不如跟我,我比她年輕。”
    孟淮津眼底終於有了雷霆之怒:“舒晚,收回這話,我當你從沒說過。”
    說罷他與她錯開,擦肩而過往大門走去。
    “收不回了。”舒晚轉身麵對,聲音高了幾個度,“從過年的時候洗冷水澡發燒,到後來的網吧,天台抽煙喝酒等等,都是我知道你們要訂婚而崩潰到不能自己做出的舉動,能收我不會等到現在。”
    “我就是喜歡你喜歡到發瘋,愛你愛到無法自拔。”
    男人轉身,刀一般的視線刮在她臉上,好似能將她淩遲再挫骨揚灰:“你叫我什麽?”
    舒晚搖頭,往後退。
    “舒晚,你叫我什麽?”
    孟淮津步步緊逼,修長挺拔的影子像從天而降的烏雲,伴著雷電風雨,能將萬事萬物消滅摧毀。
    “喊出來,我是你的誰?”
    女孩捂著耳朵,眼淚橫流,哭出了聲:“舅舅~~”
    空氣裏安靜了幾秒,男人聲音涼似枯井:“你認我這個舅舅,我才會跟你有瓜葛,以前怎麽對你,以後照舊。”
    “你如果不認我這個舅舅,要跟我談什麽狗屁情愛,要做我的女人,那麽舒晚,你排不上號。”
    女孩已經被逼到後背靠牆,簡直無法用言語表達她此刻的絕望和痛楚。
    “你說話好難聽,好難聽……”她泣不成聲,肩膀一聳一聳的,“我排不上號,誰又排得上號?你真的喜歡蔣潔嗎?如果你真喜歡她,為什麽都要訂婚了你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
    男人一眯眼,竟不知道她倔到這等境界,好奈聽不進去,非要去撞那堵南牆。
    孟淮津望著女孩被眼淚洗過的臉,一字一句警告:“還是那句話舒晚,你認我是你舅舅,從前我怎麽對你,我們怎麽相處,以後照舊,你誤入歧途,你犯錯,我都會悉心引導教育。你不認我這個舅舅,咱倆沒話可說。”
    “所以,你是要我當你的舅舅,還是陌生人,想好告訴我。”
    孟淮津是砸門離開的,那聲“砰”的巨響,力道之大,門的質量要是稍微差一點,現在已經碎成一地了。
    相伴生活一年,她從沒見他生過這麽大的氣。
    舒晚順著牆蹲坐下去,將頭埋進臂彎裏,整個人像是被遺落在角落裏的塵埃,渺小的,無助的。
    趙恒推開包廂的門看見這一幕時,被嚇一大跳。
    他先是看了眼桌上,兩打酒隻開了幾瓶,也應該是隊長他們喝的,而她應該是沒喝。
    “舒晚?”趙恒蹲下去,輕輕碰了碰她手臂。
    女孩沒有反應。
    他又碰了一下,女孩才緩緩抬頭,露出兩隻腫得跟核桃似的眼。
    “是我舅舅讓你來接我的嗎?”她低聲問,“他人呢?”
    趙恒訓練有素,上級的行蹤自然不能隨便透露,他搖了搖頭,歎氣說:“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舒晚腳麻得起不來,緩了半天才撐著牆站起身,將沒打開過的酒裝進背包裏,一瘸一拐地跟著警衛員離開了包廂。
    .
    孟川怎麽也沒想到,他剛跟周政林到醫院,就接到了他哥的電話,讓他找個場地,再喝一場。
    於是,兩人又換了個場地,酒喝了不少,天也聊了不少。
    “怎麽樣哥,問出那孫子是誰了沒?”他好奇打聽。
    孟淮津冷冷斜他一眼,沒接話。
    “我都有種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更別提你了,這一年你對舒晚的上心程度,隻怕比自己養個女兒還費心。”
    又收到一記冰刀似的眼神,孟川簡直懵逼:“不是,那你到底準不準她跟那人談戀愛?”
    “不準。”男人幹淨利落扔出兩個字。
    “也對,她現在什麽都不懂,很容易被騙的。如果孟嫻姐還在世……以大姐那脾氣,應該也是不會允許的。”
    “唉……說起大姐,總還記得那時候在大院兒裏,就我們倆成天圍著她轉,尤其是你,沒少被她教訓,不過她也是最疼你的。這一晃……她人就不在了,太他媽世事無常了。”孟川感慨道。
    孟嫻大著孟淮津整整十八歲。
    她八歲那年,親生父母在一起案件中雙雙犧牲,然後便被是她父母戰友的孟震庭領回了孟家,為避免仇家追殺,為她改名換姓為孟嫻。
    孟淮津出生時,孟嫻已經成年。
    等他上幼兒園,這位大姐已經是軍隊裏出類拔萃的標兵了。
    那些年孟震庭夫婦因為工作都很忙,根本沒時間看顧孟淮津,是這位大姐,完全承擔起了他十歲之前的課業和生活起居。
    在那個狗都嫌的年齡段,孟嫻把孟淮津當親弟弟看待,他也自然奉她為親姐姐般尊重。
    孟嫻二十八歲遇見了托付終身的人,要嫁去南城,並決定跟孟家徹底切斷聯係時,十歲的孟淮津曾偷拿了他父親的配槍,一定要斃了那個“拐走”他姐姐的男人,不過這事被及時阻止了。
    一年後,孟嫻產女,十一歲的孟淮津讓家裏的司機載他去了南城。
    在醫院,他看見了那個讓孟嫻拚命也要生下來的女嬰。
    說實話新生兒並不好看,皺巴巴、紅彤彤的,他的嫌棄都寫在臉上。
    孟嫻輕輕敲了敲他腦袋,說:“你可是舅舅,哪有舅舅嫌棄外甥女的?而且,剛出生時都這樣,她以後一定會是個大美女。”
    “叫什麽名字?”男孩兒臭著臉問。
    孟嫻說:“還沒起名呢,不如,你給取一個?”
    十一歲的孟淮津怔在原地,半晌,一本正經假咳了兩聲:“名字關乎一生,很重要,我不能取。”
    “你是她舅舅,怎麽不能取名了,快,給想個名字。”
    男孩又看了眼繈褓中熟睡的嬰兒,吞吞吐吐好半天,吐出兩個字:“孟晚。”
    孟嫻哈哈笑起來:“‘晚’字不錯,但我不想讓她姓孟。”
    “她爹姓什麽?。”男孩不情不願問。
    孟嫻說姓舒。
    孟淮津沉默地看了女嬰半晌,不鹹不淡道:“那就,舒晚。”
    孟嫻一臉幸福地望著女兒:“舒晚,晚來的祝福,好名字。舒晚,你有名字咯,舅舅給取的……”
    十八歲那年,孟淮津在部隊小有作為,知道大姐回北城,便特地請了次探親假回家。
    可是那次孟嫻隻待了一天便回去了,他們甚至沒說上幾句話。
    再後來的十年,多半是在手機上聯係,逢年過節偶爾視頻。
    最後的消息,停在去年七月份,她給他打電話,聲音迫切而絕望:“淮津,我可能就到這裏了。我死不足惜,但唯一放不下的是晚晚,她將要經曆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非議和謾罵。”
    “孟家誰我都不相信,唯獨你,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相信的弟弟,唯有將她托付給你我才會明目。你來接她去北城好不好?”
    “保護好她,教她積極向上,教她做人做事,直至她有生存能力……”
    “你要做什麽?我在想辦法了,你再等一等。”孟淮津當時遠在保密基地,隻恨手機伸不進屏幕,阻止不了那一切。
    “來不及了淮津,算姐姐請求你,替我照顧好晚晚,她從小沒受過苦,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對這個外甥女好一點,別讓她看上去那麽的可憐無助,淮津,我會在天上守護著你們……”
    孟嫻最後的遺言,就是托孤,就是讓孟淮津好好照顧舒晚。
    那段話說完之後,震耳欲聾的槍聲響徹雲霄。
    與此同時,孟淮津在電話裏聽見了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是舒晚的聲音,絕望到比死還難受的呼喚……
    “哥?”孟川喊了幾聲不見應,推了孟淮津一下,“你怎麽了?”
    指尖的煙自動燃盡,什麽時候手被燙了個泡他都沒注意到。
    一口喝完杯中酒,孟淮津看了眼腕上時間,已經淩晨三點過了。
    “走了。”他起身拿上外套,淡淡道。
    孟川放下杯子跟上去:“青春期而已,喜歡什麽黃毛都隻是一時,既然找不到這人,我們隻要盯著她不被人靠近就行了。”
    孟淮津沉默著沒接這話,囑咐他“早點回去”,然後叫了個代駕,坐上車離開了夜場。
    “先生,去哪裏?”代駕問。
    ——你是她舅舅,怎麽不能取名了。
    ——那就,舒晚。
    ——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相信的弟弟,姐姐別無他法,唯有將她托付給你我才會明目,請你務必保護她,直至她有生存能力。
    ——她從小沒受過苦,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對這個外甥女好一點,別讓她看上去那麽的可憐無助,淮津,我會在天上守護著你們……
    ——我會在天上守護著你們……
    酒勁上頭,孟淮津頭疼地按了按了太陽穴,低聲報了幹部公寓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