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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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琰被魏王摟在懷中走下了樓梯,因為事情發展超出預計,她顯得有些傻傻茫然。
    這次的任務本來沒想動魏王,而是把盒子交給北燕使者以後,伺機殺了他,留下被破壞的木盒殘跡嫁禍於大周朝。
    沒想到,慕容瑋接過木盒以後就對她如避蛇蠍,反而魏王跟吃錯了藥似的,居然拉著她回府。
    李琰被摟在懷中,微微抬頭看向魏王,眼中閃過一道殺意——
    趕日不如撞日,今天也算是個好日子。
    仿佛感受到她的視線,魏王看了她一眼,腳下步伐不停,“你是哪一家的?”
    金持盈正站在底樓樓梯口恭候,聞言回答道:“這是從本坊妙香閣借來的花魁娘子,人家稱呼她燕行首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魏王身上,有些哀怨,看向李琰的目光卻帶著不善的銳意。
    李琰看到這個金持盈,一些不好的記憶也浮上腦海:
    前世,她被孫都監禁錮在鄉下老家,受盡苦役折磨,滿身泥濘暈倒在村口時,這個金持盈曾經駕車路過,居高臨下的笑著看她的慘狀——
    “這不是我們金枝玉葉的永寧公主嗎?殿下把你賜給孫都監,是讓你好好伺候他一家老小的。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難怪人家要罰你……我看啊,是打得還不夠,居然還敢作出這麽妖嬈柔弱的樣子!”
    她又對孫氏族人道:“她現在不是什麽公主,隻是你們孫家的兒媳,你們盡管教訓。魏王殿下那邊不會怪罪的。隻是……你們可別讓她跑了!”
    孫家眾人眾人更加安心,連聲附和道:“多謝魏王,多謝金大人。俗話說,打出來的媳婦揉出來的麵。俺們一定會好好調教她的!”
    金持盈看了一眼虛弱無力的李琰,輕蔑一笑,啐道:“賤人!”
    她揚長而去,顯得英姿颯爽而輕鬆快意,留下李琰滿身泥濘奄奄一息,在無邊深淵中緩緩沉沒、窒息……
    魏王發現這個燕行首真的有些奇怪,她喜歡直愣愣的看著人出神:先是那個北燕來的慕容瑋,接著是同為女人的金持盈。
    呆在自己身邊有這麽無趣嗎?
    魏王不禁手中微微用力,李琰有些吃痛,茫然的抬眸看向他。
    “專心點,跟著孤。”
    魏王正要將她帶走,金持盈上前來,遲疑道:“殿下,此女出自妙香閣那種地方,傳出去未免不雅。不如屬下替您換個——”
    “金持盈,你逾矩了。”
    魏王打斷她的話,不再看她一眼,帶著李琰直接離開了。
    李琰倚在他懷裏,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隻見金持盈咬著唇,凝望著他的身影,滿是不甘。
    現在就心裏不舒服了?今後還有得你難受呢……
    李琰直接把金持盈和她家的瞻霄樓也拉進了自己的報複名單裏。
    慢慢來,反正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
    魏王攬著李琰上了自己的車駕。
    車門處懸掛著兩重簾幕,外層是茜素紗,內層則是厚實的暗花錦緞,以一對羊脂白玉鉤固定。
    車輿正中,設有一張紫檀嵌螺鈿小案。案上擺放著一套越窯青瓷茶具,胎質細膩瑩潤透亮,旁邊是一隻赤金獸首香爐。
    座處寬大如榻,隨意放著兩個引枕,枕套是以金線、雪絲織就的瑞獸圖案,在燈盞下閃爍微光。
    另一側設有一個小型的多層書格,放置著數卷正在批閱的文書、一本《漢書》,甚至還有幾冊時人詩詞集與棋譜。
    每一寸都是匠心獨運,每一物都是低調卻價值連城。
    傳聞中,皇帝素來簡樸,而魏王卻性喜奢華,天子便將所有的進貢珍物都任由他挑選。
    魏王斜倚在座位上,說是不勝酒力,身上卻絲毫沒有酒氣。
    他睜開眼,看向跪坐在地的嬌柔身影。
    “過來。”
    他微微出聲,不遠處的女子似乎有些害怕,微微發抖,盈盈美目波光瀲灩,看向他時似嬌怯又似傾慕。
    她遲疑著,動作緩慢,但終究躬身走近——
    “呀!”
    隨著她的一聲驚叫,魏王不耐煩的將人扯到自己身旁,直接擁在懷中,隨即捏起她的下頜,湊到眼前仔細端詳。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像。
    魏王發現,眼前這個花魁行首,雖然五官麵容有所不同,但那雙眼睛真的是與那日的刺客如出一轍。
    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兩雙眼睛嗎?
    他一時忘情撫摸著她的臉,卻看入她瞳孔深處。
    那原本羞怯的橫波,就在這一瞬間,卻化為深淵的滔天巨浪——
    魏王在這一刻心生警兆,但已經來不及了。
    “燕行首”反手摟住他的頸項,袖中尖利的長簪,已然刺向他的咽喉!
    這距離極短,根本無法躲閃,更沒法反應,瞬息之間就正中目標。
    尖利的簪頭刺上了魏王脖子,被一種異常的力量所阻,竟然不能刺入分毫!
    李琰震驚的看去,隻見魏王的脖子上圍著一條素色的領巾,尖利的簪子竟然不能穿透分毫。
    其實之前就有人發覺:魏王一直紮著一條領巾,大夏天略微有些怪異,但因為料子輕薄款式別致,他們還以為是美男子別出心裁的裝扮,甚至洛京城裏都有人模仿。
    這是什麽布料?
    李琰不信邪,一手用力按住他的身體,另一隻手朝著他的胸口再次刺去。
    魏王的外袍瞬間被撕裂,可李琰手中的簪子卻再次被莫名的力量所阻。顯然,他內襯穿著同樣的布料。
    魏王被連刺兩下,卻絲毫未損,他反應過來正要叫人,李琰卻眼疾手快掐住了他的咽喉。
    她的手逐漸收緊,無比巨大的力量幾乎要將他掐到窒息,但隨即,那布料發出微微的光暈,直接阻止李琰的手繼續發力。
    兩股神秘力量對撞,魏王被掐得無法出聲,但李琰也沒有辦法再把他置於死地。
    就在這一刻,李琰發現自己體內的血墨之力似乎被什麽外物引動,失去了控製,在她四肢百骸中暴走!
    下一瞬,她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周身經脈仿佛一寸寸的裂開又絞在一起,那痛意勝過世上任何酷刑!
    劇痛之外,她原本擁有的巨大力量瞬間消失。渾身酸軟之下,她手中的長簪落地,隨即踉蹌跌倒。
    魏王因為震驚而瞪大了眼,他完全沒有料到這一出:爆發出恐怖力量、要將自己置於死地的女刺客,竟然連續兩次功敗垂成,如今更似突發了什麽宿疾,就這樣跌倒在地毯上,再也無力起身。
    一連串的意外讓他詫異,片刻之後,他立刻恢複了平靜,仔細端詳著腳下癱軟的女刺客,唇邊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
    他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用靴尖挑起她滿是汗水、微微顫抖的臉龐,態度傲慢而殘酷——
    “誰派你來的?是唐國的李琰,是蜀國的方旭?”
    李琰滿含怨恨的瞪了他一眼,隨即閉目不答。
    魏王笑容更加燦爛,在燈光下看來讓人不寒而栗。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刺客,正要叫人來將她捆綁,卻正好看清她這般倔強清冷下強行掩飾的不適——
    微微顫動的羽睫、微紅暈染的眼角、臉上的冷汗和死死咬住的嘴唇,都暗示她在強忍著劇痛。
    那疼痛似乎無窮無盡,她的臉龐幾近蒼白,纖弱的身軀微微顫抖,好似一隻美麗的白鳥正在被暴風雨肆虐……
    魏王目光凝聚在她幾乎被咬破、失去血色的櫻唇……隨後,他像著了魔一般的低頭將她抱起,強行按在座間。
    “放開!”
    刺客的聲音嘶啞而微弱,因他突兀動作而睜開的雙眼驚怒交加,卻更顯得清冽動人。
    魏王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低下頭去,狠狠地親住了她!
    ****
    魏王的車駕穩穩行駛在街上,隨行侍衛發現車身在微微顫動,頓時麵麵相覷。
    這動靜先是輕微,隨即變得無比猛烈,整個車身都劇烈震動了兩下,隨即停頓下來。
    侍衛們神情有些古怪,互相使著眼色:他們並不知道自家主人在車中正在經曆兩次險死還生,卻朝著香豔八卦的方向想去了——
    “殿下從來不近女色,這次這個花魁是什麽樣的國色天香?能引得他如此著急就……”
    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在旁邊偷笑。魏王若是聽到這些,隻怕要氣死。
    但無論怎樣八卦,魏王的車駕仍然在朝前行進。過了半刻後,剛剛沒了動靜的車子又開始微微抖動。
    眾人在心中暗道:魏王今日還真有興致……
    就在下一刻,車廂從內部爆裂破開,瞬間四分五裂!
    在崩塌掉落的木板碎片中,一道身影從車中飛身而起,幾個起落飛掠,轉眼間就化成遠方的一個黑點。
    事發突然,眾人的曖昧笑容凝固在唇邊,瞬間呆住了!
    數十息之後,他們才反應過來,連忙七手八腳的撲上前來解救主子。
    “殿下,您沒事吧?”
    在破碎的車轍、木板和輪軸之中,魏王緩緩站起身來。雖然身上有些灰塵狼狽,但並沒有受什麽傷。
    大家剛鬆了一口氣,卻見魏王的眼神陰測測,有些不善的看向所有人——
    “你們沒發覺之前的動靜嗎?”
    眾人心知不好,支支吾吾的,平時最受信任的侍從彌超被大家推搡著出來回答:“我等都以為殿下正在興頭上,不敢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