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鼎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發出一個幹澀的音節。
    “夠了。”
    何止是夠了。
    這塊星核精鐵的重量、密度、以及其中蘊含的沉寂力量，都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他甚至有一種荒謬的感覺，仿佛鳳傾月不是從地心取出了材料，而是直接從宇宙中，抓來了一顆小型中子星的核心。
    震撼過後，一股更為強烈的、近乎狂熱的緊迫感攫住了他。
    三個月。
    時間不會因為神跡的出現而多給他一秒。
    材料問題解決了，但那隻是“造船”的第一步。真正決定【曙光】號是星際航母還是一堆太空垃圾的，是它的心髒——引擎。
    他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轉身對已經呆滯的首席大師下令。
    “這裏交給你，用最高標準進行龍骨熔煉、對接。任何資源，無上限供應。”
    說完，他看向鳳傾月，目光灼灼。
    “跟我來。”
    鳳傾月沒有問去哪裏，隻是平靜地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死寂的船塢，無視了那些依舊仰著頭、世界觀正在艱難重組的工匠與修士。
    靈能符文研究院。
    這裏是整個天衍宗防衛最森嚴的地方，也是陸鼎傾注了最多心血的核心部門。
    一進入中央實驗室，冰冷的科技感撲麵而來。空氣中彌漫著金屬冷卻和高能粒子激發的微甜氣味。四周牆壁上流淌著淡藍色的數據流，中央的全息投影台上，正懸浮著一個複雜到令人頭暈的立體結構模型。
    那是一個由無數陣法和靈能管道構成的引擎。
    “這是我們目前能造出的最好的東西。”
    陸鼎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嘲。
    “【燭龍三型】反重力靈能引擎。通過燃燒極品靈石，驅動一百零八座反重力陣法，理論上，能把【曙光】號抬離地麵。”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沉重。
    “也僅僅是抬離地麵而已。它的能量轉化效率低得可笑，想讓九千噸的龍骨飛起來，它噴出的能量，能把整個天衍宗的山門都給融了。至於星際航行……它連飛出大氣層都做不到。”
    他揮了揮手，投影台上的模型瞬間切換。
    一個新的模型出現了。
    它不再是陣法與管道的堆砌，而是一個充滿了流線型美感、結構精密無比的純科技造物。核心處，是一個不斷旋轉的、由無數光環構成的奇點裝置。
    “這是我資料庫裏的東西，他們稱之為……曲率引擎。”
    陸鼎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無力的挫敗感。
    “它的原理，不是‘推’，而是‘移動空間’。通過在前方製造空間收縮、後方製造空間膨脹，讓飛船乘著空間的‘浪潮’前進，理論速度可以超越光速。”
    鳳傾月靜靜地看著那個模型，金色的眼眸裏，第一次映出了數據流的光芒。
    她能感覺到，這個叫“曲率引擎”的東西，其中蘊含的法則，與她剛剛領悟到的空間之道，有某種隱秘的共通之處。
    “但它隻是理論。”陸鼎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要實現最低限度的空間收縮，需要的能量是一個天文數字。就算把整個修真界所有的靈脈都抽幹，也不夠它啟動一次。更別提製造出能承受那種能量的材料了。”
    一個，是效率低下但能造出來的“拖拉機”。
    另一個，是快到沒邊但根本造不出來的“概念跑車”。
    這就是陸鼎麵臨的死局。
    鳳傾月沒有說話，她隻是伸出手指，輕輕點向那個曲率引擎的核心模型。
    指尖觸碰到光影的瞬間，整個全息投影劇烈地閃爍起來，無數亂碼瀑布般刷過。
    “別碰！它的數據結構……”
    陸鼎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那個複雜的、純粹由數據構成的科技模型，在鳳傾月的指尖下，開始……變形。
    不再是數據層麵的變化。
    而是法則層麵的重構。
    那些代表著能量輸出、引力約束、時空常數的參數，在鳳傾月眼中，都化作了一枚枚最基礎的符文。她所做的，不是修改數據，而是在一個更底層的維度上，重新“定義”這些符文的組合方式。
    “你不是要移動空間。”
    她輕聲開口，像是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對陸鼎說。
    “空間，是不能被‘移動’的。它隻能被‘折疊’。”
    話音未落，她蔥白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劃。
    一道金色的軌跡，在空中憑空出現。那不是靈力，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能量形式，而是一道……規則的痕跡。
    這道痕跡出現之後，整個曲率引擎模型的核心部分，那個代表著“奇點”的裝置，瞬間崩解成了最原始的數據流。取而代之的，是鳳傾月畫出的那道金色軌跡。
    它像是一枚鑰匙，插入了空間的鎖孔。
    “嗡……”
    整個實驗室的燈光猛地暗了一下，仿佛世界的底層代碼被瞬間抽走了一部分。
    陸鼎眼前的全息投影上，那個代表著“不可能”的曲率引擎模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有複雜的能量管道、引力約束環、時空穩定器……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其簡潔，卻又玄奧到無法理解的符文矩陣。那個矩陣的核心，就是鳳傾月剛剛畫下的那道金色軌跡。
    整個引擎的體積，縮小了百分之九十。
    結構複雜度，降低了百分之九十九。
    而能量需求那一欄的參數，正在以一種雪崩般的速度瘋狂下跌！
    從一個天文數字，瞬間跌落到了一個……【燭龍三型】引擎百分之一的水平。
    陸鼎的呼吸停滯了。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全新的模型，大腦的運算能力被催動到了極限，瘋狂地解析著這種全新的結構。
    他看懂了。
    鳳傾月用一枚核心的空間符文，替代了整個曲率引擎最複雜、最耗能的“空間扭曲”模塊！
    科技的思路，是用無窮的能量去強行“掰彎”空間這張紙。
    而鳳傾月的做法，是直接在這張紙上，畫出了一條從A點到B點的“折痕”！
    這不是優化，不是改良。
    這是降維打擊。
    是更高維度文明，對低等文明物理法則的……徹底顛覆。
    “把你的反重力陣法，銘刻在外層，用於常規航行和姿態調整。”
    “把靈能輸入接口，對準這個核心符文矩陣。”
    “能量不是用來扭曲空間的，是用來‘激活’折痕的。”
    鳳傾月的聲音，如同神諭，一句句敲在陸鼎的心上。
    陸鼎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難以抑製的、極致的興奮。他猛地撲到操作台前，雙手化作幻影，無數指令被輸入進去。
    他在鳳傾月的理論基礎上，瘋狂地進行著工程學的設計與補完。
    一個負責定義法則。
    一個負責實現工程。
    科技與修仙，在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實驗室裏，隻剩下陸鼎敲擊操作台的清脆聲響，和全息投影上模型不斷完善的嗡鳴。
    不知過了多久，陸鼎終於停下了手。
    他抬起頭，雙眼布滿血絲，臉上卻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笑容。
    在他麵前，一副完整的、全新的引擎設計圖，靜靜地懸浮著。
    它的外形像一顆被符文包裹的心髒，充滿了力量與神秘的美感。
    【第一代空間遷躍引擎（理論模型）】
    陸鼎看著這行係統自動生成的標題，喃喃自語。
    “我們……造出了一個什麽怪物？”
    這不是在遵循物理，也不是在利用法則。
    這是在……創造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