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寒氣並非幻覺。
    指揮中心恒定的二十二度氣溫，此刻仿佛降到了冰點以下。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徹底，像一塊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胸口，連呼吸都成了一種需要耗費巨大力氣的奢侈行為。
    大屏幕上，月球背麵的廢墟靜靜地躺著，無聲地訴說著一個持續了千百年的恐怖故事。
    陸鼎的後背依舊緊貼著冰冷的合金牆壁，那一點支撐仿佛是他維持站立的唯一支點。他的目光沒有離開屏幕，瞳孔中倒映著那片非自然的、屬於另一個文明的巨大傷疤。
    幾秒鍾，或許是幾分鍾。
    他終於動了。
    沒有絲毫預兆，他猛地推開牆壁，大步走向指揮中心的正中央。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髒上。
    他站定在總控台前，環視了一圈。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他們看到了那張年輕得過分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震驚，隻剩下一種純粹的、凝固如玄冰的冷靜。
    “接通仙盟軍事委員會，所有委員，無論在做什麽，一分鍾內，我要他們全部在線。”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擊碎了凝滯的空氣。
    “還有，通知航天發射中心、天工院武器研發部、所有在軌空間站……最高權限，紅色警報。”
    “議題，”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選擇一個最恰當的詞，“……生存。”
    命令被迅速執行。
    一名通訊官顫抖著手，在符文鍵盤上輸入了一連串指令。很快，總控台周圍的全息投影光芒亮起，一個個或蒼老、或威嚴的麵孔浮現出來，他們大多還穿著常服，神情帶著疑惑與不解。
    “陸鼎，發生了什麽？啟動最高緊急預案……”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
    陸鼎沒有回答他。他隻是抬起手，對著總控台淩空一劃。
    巨大的主屏幕上，月球廢墟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被標記為【絕密·α級】的設計藍圖。
    那是一個極其複雜的軌道武器係統，核心是一門猙獰的、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炮，炮身周圍環繞著密密麻麻的靈能陣列和能量傳導線路。
    “這是【高斯電磁炮】的最終設計方案。”陸鼎的聲音冰冷而平直，像是在宣讀一份訃告。
    “我們的【曙光】號星艦，預計還需要八年才能完成一號艦的建造。而其他的行星防禦計劃，更是遙遙無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個委員的全息影像。
    “諸位，我們沒有八年了。”
    “現在，我宣布，所有關於【曙光】號星艦的長期戰略規劃，即刻作廢。”
    這句話如同一顆炸雷，在所有委員的耳邊炸響。
    “胡鬧！”剛才那位老者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陸鼎！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曙光】計劃是仙盟百年大計，是人類文明走向深空的唯一希望！你說作廢就作廢？”
    “希望？”陸鼎緩緩地重複著這個詞，嘴角牽起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
    他再次揮手。
    【高斯電磁炮】的藍圖消失，那片死寂的月麵廢墟，重新占據了整個屏幕。
    “敵人，就在這裏。”
    他伸出手指，點向屏幕。
    “它監視了我們多久？一百年？一千年？還是從我們的祖先第一次抬頭仰望星空開始？”
    “你們所謂的百年大計，在它眼中，可能隻是一場漫長而無聊的戲劇。現在，戲劇看夠了，隨時可能拉下帷幕。”
    “所以，我再說一遍。”陸鼎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是用鋼鐵鑄就，狠狠砸向眾人，“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所有耗時漫長的計劃，從這一秒起，全部給我扔進垃圾堆！”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再無人敢於反駁。那片廢墟帶來的視覺衝擊，遠比任何語言都更有說服力。
    “我啟動了一項新的緊急預案，它的優先級，高於一切。”
    “計劃代號——”
    “【天劍】。”
    陸鼎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刀。
    “計劃內容很簡單。放棄建造巨大的、複雜的星艦。我們將集中仙盟所有的資源，不計成本，不計代價，將簡化版的【高斯電磁炮】和獨立的能源模塊，裝進衛星裏。”
    他的手指在空中劃動，一份新的、更為簡潔的方案圖出現在屏幕一側。
    “我們將用最快的速度，發射三百六十顆這樣的‘天劍’衛星，送入不同的近地軌道，組成一個覆蓋全球的天基動能武器網絡。”
    “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是改造現有的火箭，還是重啟那些因為風險太高而被封存的推進器方案。我不在乎發射失敗率，哪怕是十顆裏隻能成功一顆！”
    “我隻要結果。”
    “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到懸在我們頭頂的，是我們自己的劍！”
    瘋狂。
    這是所有人心**中**湧出的第一個念頭。
    這個計劃太瘋狂了。它幾乎是將仙盟積累了數十年的航天工業基礎，當成一場豪賭的籌碼，一次性全部推上賭桌。
    “陸鼎……”一位相對年輕的委員，艱難地開口，“這麽做的代價……我們的工業體係會崩潰的。”
    “如果文明都沒了，還要工業體係做什麽？”陸鼎冷冷地反問。
    “我們這是在向……月球上的存在，主動宣戰。”另一人聲音幹澀。
    “你覺得我們現在還有選擇的餘地嗎？”陸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被動地等待審判，還是在被掐死前，至少讓對方流一滴血？”
    “我選擇後者。”
    他不再給任何人質疑的機會，直接下達了最終指令。
    “【天劍】計劃，即刻啟動。”
    “命令天工院，二十四小時內，拿出【高斯電磁炮】的衛星搭載簡化方案。”
    “命令航天發射中心，清空所有發射計劃，所有發射井進入戰時待命狀態。”
    “命令資源部，不惜一切代價，征調計劃所需的所有材料。”
    “從現在開始，整個仙盟，轉入戰時體製。”
    他最後看了一眼屏幕上那片亙古長存的廢墟，然後轉身，麵向指揮中心的所有工作人員。
    “第一顆【天劍】原型星，代號【天劍零號】。”
    “我要它在七十二小時內，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