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流光，精準地撞上了黑色探針正在閉合的“花瓣”結構。
    沒有爆炸。
    太空中隻有一片絕對的死寂。
    碰撞的瞬間，探針表麵那層流淌著幽藍光芒的能量護盾，像是被一顆石子投入的平靜湖麵，劇烈地蕩漾起來。小周灌注了畢生修為的合金扳手，在接觸護盾的刹那，前端便開始扭曲、熔化。
    然而，這股純粹到極致的動能，終究是撕開了一道微小的缺口。
    “哢！”
    一聲清脆的、仿佛金屬斷裂的輕響，通過神念的共振，清晰地傳入了古通的意識裏。
    那枚合金扳手，在穿透護盾後，已經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殘骸。它餘勢未歇，狠狠地楔入了其中一片“花瓣”的閉合縫隙中。
    正在閉合的機械結構，猛地一頓。
    探針內部，一連串細碎的電弧爆開，幽藍色的光芒瘋狂閃爍了幾下，隨即像是被掐斷了電源的燈火，驟然黯淡下去。
    它僵住了。
    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鋼鐵屍體，靜靜地懸浮在漆黑的宇宙中，一動不動。
    小周的身體，也隨著那最後一擊，耗盡了所有生機，無力地漂浮著。他臉上的瘋狂與決絕，永遠定格。
    古通的眼眶欲裂，巨大的悲痛幾乎要將他的神智撕碎。
    可他沒有時間悲傷。
    不遠處，天劍零號核心陣列的光芒已經膨脹到了極限，那毀滅性的能量，隨時都會徹底爆發。
    就在這絕望的時刻，一道冷靜到不帶絲毫感情的指令，直接在他腦中響起。
    “古通修士，不要抵抗。捕獲組已介入。”
    話音未落，一艘通體漆黑、外形如同深海蝠鱝的仙盟特種艦船，毫無征兆地撕開了空間偽裝，出現在他身側。
    一道牽引光束精準地將他鎖定，另一邊，數道粗大的合金捕捉爪從艦體下方彈出，帶著一片淡金色的禁製力場，閃電般撲向那枚已經失能的黑色探針。
    古通被光束拉向艦船，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視野的盡頭，天劍零號化作了一顆沉默的、白色的太陽。
    無聲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三天後。
    仙盟，中央大陸，靈能符文研究院，地下九層。
    這裏是整個仙盟防禦等級最高的地方，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巨大的無菌實驗室內，燈火通明。
    那枚被捕獲的黑色探針，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中央的拘束平台上。它的體型不大，長約三米，外殼呈現出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純粹黑色，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
    隻是此刻，它的表麵布滿了被天劍零號爆炸餘波衝擊出的細微裂痕，一截嚴重變形的合金扳手，依舊死死地卡在前端的結構縫隙裏，像一枚凡人頒給死神的勳章。
    陸鼎穿著一身白色的防護服，隔著一層高強度琉璃，麵無表情地看著平台上的“戰利品”。
    他的身後，站著仙盟符文科技領域最頂尖的一批宗師。每個人都神情凝重，呼吸都刻意放緩，生怕驚擾了什麽。
    “開始吧。”
    陸鼎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出，簡潔，有力。
    平台四周，精密的符文機械臂緩緩啟動。切割光束、能量分析儀、材質采樣針……數十種代表著仙盟最高科技水平的設備，開始對這枚來自天外的探針進行最細致的拆解。
    外殼被一層層剝離。
    內部的結構，展現在眾人麵前。
    那是一種完全迥異於仙盟靈能符文體係的構造。沒有陣法，沒有符文回路，隻有無數根比發絲還要纖細的奇異金屬線，連接著一塊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晶片，構成了一種精密、複雜、卻又帶著一種冰冷美感的網絡。
    “這是……一種純粹的物理層麵的能量傳導與運算結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宗師，扶了扶眼鏡，語氣中充滿了震撼，“難以置信，沒有靈能的參與，它們是如何實現如此高效的能量運用的？”
    沒有人能回答。
    在場的每一個人，窮其一生研究的都是如何引導、運用天地間的靈能。而眼前這個東西，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產物，從最基礎的理論層麵，就與他們走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陸鼎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一塊被機械臂夾取出來的核心能源模塊。
    那是一個拳頭大小的圓柱體，表麵光滑，沒有任何接口。
    “把它送到三號分析台。”他命令道。
    很快，能源模塊被固定。陸鼎親自上前，將數根纖細的探針接入其中。
    一道道數據流，開始在麵前的光幕上飛速刷新。
    能量構成、穩定頻率、輸出模式……
    起初，陸鼎隻是平靜地看著。這些數據雖然陌生，但還在他的理解範疇之內。
    直到一項名為“基礎粒子振動頻譜”的圖表生成出來。
    那是一條平滑的、帶著特定波峰與波穀的曲線。
    陸鼎的瞳孔，不易察覺地縮了一下。
    這條曲線……
    他覺得有些眼熟。
    一種荒謬的、讓他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念頭，從心底冒了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異樣，轉頭看向另一邊正在被拆解的運算核心。
    “把那塊主邏輯板的結構圖調出來，放大一萬倍。”
    命令被迅速執行。
    一張無比複雜的、由億萬個微小節點構成的三維結構圖，呈現在光幕上。
    研究院的宗師們發出一陣低低的驚歎，他們看不懂，但他們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令人窒息的精密與複雜。
    陸鼎卻看得懂。
    他的視線，越過那些複雜的表層結構，直接落在了最底層的邏輯門設計上。
    那是一種“與非門”的基礎邏輯架構。
    簡單，高效，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因為，在他的係統商城裏，那個售價僅為1個積分的【初級運算核心】，其技術說明書裏繪製的底層邏輯架構，和眼前這個，一模一樣。
    如果說剛才的能量頻譜隻是巧合。
    那現在呢？
    陸鼎的呼吸，第一次變得有些不穩。他感覺自己的手心，開始滲出冷汗。
    他猛地轉身，快步走到另一台分析儀前。那裏，正顯示著探針外殼的材質分析報告。
    【材質A：未知複合金屬，檢測到碳、矽、鐵……以及一種無法識別的超高密度惰性元素。分子結構：六角晶格，具備記憶效應與高強度能量抗性……】
    陸鼎的大腦飛速運轉，直接在腦海中打開了係統商城。
    他找到了那個他曾經兌換過，用來加固自己洞府的【一型標準複合裝甲】。
    點開詳情。
    【……采用六角晶格分子結構，添加稀有惰性元素‘G’，具備記憶修複與高強度能量抗性……】
    冷。
    一股無法言喻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一點點爬上後腦。
    他像是瘋了一樣，衝回主控台，雙手在光幕上飛快地操作著，調取著一項又一項的分析數據。
    能量護盾的激發原理……
    幽藍光束的粒子構成……
    內部線路的絕緣材料……
    每一項數據，都像是一柄無情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認知上。
    相似。
    太相似了！
    這些技術，或許在層級上比他係統裏兌換的那些低級貨色要高明一些，更複雜，更強大。
    但它們的源頭，它們最底層的技術邏輯、材料科學、能量理論……
    都和他的係統，同出一源！
    相似度，至少在七成以上！
    實驗室裏依舊安靜，所有的研究員都沉浸在對未知科技的震撼之中。
    沒有人發現，他們的盟主，仙盟的最高領袖陸鼎，此刻正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一直以為，係統是他的奇遇，是某個超然存在賜予他的、用來對抗這個世界的神器。
    直到今天。
    當他親手拆開了敵人的武器，看到了裏麵的構造時，他才發現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事實。
    他引以為傲的底牌，他賴以生存的最大秘密。
    和那個險些毀滅了整個天劍計劃、屠殺了仙盟精銳修士的敵人，流著相同的血液。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蛇，死死地纏住了他的心髒。
    “我……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