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鼎的話音落下，整個指揮中心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是那種因震驚而產生的嘈雜前的寧靜，而是一種被抽幹了所有空氣的、令人窒息的真空。每個人的思維似乎都停滯了，無法處理剛剛接收到的信息。
    突襲月球？
    用僅存的三艘【神舟】？
    那不是偵察，那是自殺。
    “盟主……三思啊！”最先開口的還是那位白發長老，他的聲音幹澀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神舟】飛船不具備任何隱匿陣法，能源儲備也隻夠一次往返，一旦被發現，我們連逃離的機會都沒有！”
    “更何況，我們對‘廣寒宮’如今的狀況一無所知！萬一那裏是對方的核心巢穴……”另一位閣主也急切地補充道。
    “所以才要去。”
    陸鼎的回答簡單得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轉身回到操作台前，雙手在光幕上拉出一份空白的文檔，文檔的標題隻有兩個字——【遠征】。
    “我不是在征求你們的意見。”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我是在通知你們，戰爭的規則，從現在開始，由我們來定。”
    他沒有再理會身後那些焦灼、恐懼、難以置信的目光，手指開始在文檔上錄入第一個名字。
    【總指揮官：陸鼎】
    看到那個名字出現，沒有人感到意外。但當那個名字孤零零地懸浮在光幕上時，一種悲壯的決絕感還是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我跟你去。”
    一個清冷而堅定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鳳傾月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到陸鼎身側。她沒有看任何人，目光隻落在陸鼎的側臉上。
    陸鼎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他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道：“不行。”
    “為什麽不行？”鳳傾月追問，“論實力，我不在你之下。論對上古技術的了解，我甚至比你更熟悉。我能提供的幫助，遠比你帶上十個元嬰長老更大。”
    她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冷靜、客觀，聽不出絲毫個人情緒。
    但陸鼎隻是收回了手，終於側過頭，第一次正眼看她。他的眼神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像是在看一個不相幹的戰略單位。
    “因為這次行動，需要一個絕對理智的指揮官。而你，”他停頓了一下，說出了一句無比傷人的話，“會是我的負累。”
    鳳傾月身體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指揮中心內，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看著仙盟的兩位最高領袖，第一次在所有人麵前，產生了如此直接而尖銳的對立。
    “我不會。”鳳傾月的聲音依舊平穩，但尾音裏帶上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我發誓，我會絕對服從命令，絕不幹擾你的任何判斷。”
    “你做不到。”陸鼎直接否定了她，“當需要有人去執行九死一生的誘餌任務時，你會猶豫。當需要有人斷後，用生命換取情報時，你會阻止。鳳傾月，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我最大的幹擾。”
    他轉回身，不再看她，似乎這場對話已經結束。
    “陸鼎！”鳳傾月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手很涼。
    “你不能這麽對我。”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懇求，“我們說好的，無論麵對什麽，都一起承擔。你不能一個人去送死，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
    陸鼎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用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一根一根地，掰開了她的手指。
    “這不是送死，這是戰爭。”
    “而且，我需要有人留在家裏。”他終於說出了最後的理由，聲音裏不帶任何感情，“如果我回不來，仙盟需要你。這是命令。”
    盟主的命令。
    這四個字像一座無形的大山，瞬間壓在了鳳傾月的肩上。
    她看著陸鼎決絕的背影，看著他重新抬起手，準備錄入下一個名字，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恐懼攫住了她。
    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從戰略上，從大局上，她留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可道理是道理，情感卻是另一回事。
    她慢慢地鬆開了手，身體向後退了半步。整個人的氣勢像是被抽走了一樣，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塌陷下去。
    指揮中心裏，所有人都默默地低下了頭，不忍再看。
    “好。”
    鳳傾月的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卻又清晰得讓每個人心頭一顫。
    “我不去。”
    她妥協了。
    陸鼎錄入的手指頓了一下，但沒有停。
    “但是，陸鼎。”
    鳳傾月抬起頭，眼中那層薄薄的水霧已經被她強行壓了下去，隻剩下一種剔透的、近乎破碎的執拗。
    “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必須回來。”
    “活著，回來。”
    她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像是一份契約，一份刻印在靈魂上的誓言。
    陸鼎的背影僵住了。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
    光幕上，第二個名字緩緩浮現。
    【副指揮官兼火力總管：雷震】
    緊接著是第三個。
    【首席陣法師：墨淵】
    第四個。
    【突擊隊長：秦無傷】
    ……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光幕上，每一個名字的背後，都代表著仙盟某個領域的巔峰。
    而現在，它們被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組成了一份死亡名單。
    當最後一個名字錄入完畢，陸鼎轉過身，麵向所有人。
    他的目光掃過雷震，掃過墨淵，掃過每一個被點到名字的人。那些人沒有絲毫猶豫，齊齊上前一步，躬身領命。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鳳傾月的臉上。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隔著數米的距離，卻仿佛隔著生與死的深淵。
    陸鼎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化作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名單上的人，一刻鍾後，於三號【神舟】前集合。”
    “其餘人，各司其職，維持基地運轉。”
    說完，他再也沒有看鳳傾月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地向平台出口走去。
    高大的背影，決然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