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不，那不是槍聲。
    是能量撕裂空氣的尖嘯，是金屬被熔化的滋滋聲，是重型機械肢體踏碎地麵的轟鳴。這一切在陸鼎下令的千分之一秒內，匯成了一場毀滅的風暴，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
    第一波攻擊並非實體，而是光。
    數十道赤紅色的能量束從不同角度射來，瞬間將小隊所在的中心區域映成一片血色。墨淵大師怒喝一聲，早已準備好的靈能護盾猛然擴張，如同一隻倒扣的琉璃巨碗，將十三人護在其中。
    “滋啦——”
    能量束撞在護盾上，激起大片刺眼的漣漪，護盾的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扭曲。
    “撐不住！”墨淵大師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裏帶著一絲顫抖，“它們的能量層級太高了！”
    “還擊！壓製它們！給我爭取時間！”陸鼎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他沒有去看那些蜂擁而至的怪物，目光死死鎖定著那扇暗金色的巨門，“雷震！帶兩個人，跟我衝！”
    “好嘞！”雷震咆哮著，他手中的重型靈能機槍噴吐出藍色的火舌，將一頭撲來的刀鋒人形機器人打得連連後退，身上炸開一團團電光。
    “掩護隊長！”
    其餘的隊員瞬間明白了陸鼎的意圖。他們不再固守原地，而是以墨淵大師為中心，形成一個移動的火力堡壘，一邊瘋狂傾瀉火力，一邊掩護著陸鼎三人向那扇巨門突進。
    地獄也不過如此。
    一頭金屬蜘蛛從天花板上猛撲下來，八條長腿如同八柄鋒利的鐮刀，墨淵大師反手一掌，一道渾厚的靈能將它拍飛，但另一側，三台人形機器人已經突破了火力網，它們的手臂化作高速旋轉的利刃，狠狠劈在護盾上。
    哢嚓！
    護盾應聲碎裂。
    “啊！”
    一名隊員躲閃不及，被一道能量束掃中左臂，整條胳膊連帶著宇航服瞬間化為焦炭。劇痛讓他發出一聲慘叫，但他沒有倒下，隻是用右手抄起武器，繼續射擊。
    “老七！”雷震目眥欲裂。
    “別管我！走！”那名叫老七的隊員嘶吼著，用身體擋住了另一頭發起衝鋒的機械獸。
    陸鼎沒有回頭。
    他不能回頭。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致命的攻擊不斷從他身邊擦過，灼熱的氣流烤得他臉頰生疼。他能聽到隊友的怒吼、慘叫，能聞到空氣中彌漫開的血腥與焦臭。
    但他眼中隻有那扇門。
    近了。
    更近了。
    “炸藥！”陸鼎吼道。
    跟在他身後的兩名隊員立刻將之前沒來得及啟動的微型炸藥重新按在門上。
    “頭兒！來不及設定延時了！”
    “那就手動引爆！”陸鼎一把推開他們，“所有人！退到掩體後麵去！”
    “隊長！”
    “執行命令！”
    雷震等人咬著牙，拖著傷員，退到附近一根粗大的管道後方。
    陸鼎看著那兩名隊員，他們衝他點了點頭，眼神決絕。
    就在他們準備按下引爆器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扇暗金色的巨門，竟然無聲無息地，自己向內滑開了。
    門後不是什麽控製室，而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隻有正中央，一束幽藍的光從上方打下來，照亮了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由無數光路構成的複雜球體。
    那就是主控核心。
    而在核心下方，有一個延伸出來的、平台般的終端。
    幾乎在門開的瞬間，所有機器人的攻擊都停滯了一瞬，它們血色的“眼睛”齊刷刷地轉向了門口的陸鼎，仿佛在審視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存在。
    下一秒，它們的攻擊變得比之前猛烈十倍！
    “頭兒！”雷震嘶吼。
    陸鼎沒有絲毫猶豫，趁著這短暫的空隙，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衝了進去。
    他踏上終端平台的一刹那，整個世界都變了。
    沒有聲音，沒有光影，外界的一切都被剝離。他的意識仿佛被拽進了一個由無窮數據流組成的海洋。無數陌生的符號、無法理解的邏輯鏈、冰冷到極致的意誌，像億萬根鋼針，狠狠刺入他的腦海。
    【檢測到未知權限……開始分析……】
    【權限源：未知……結構相似度：0.01%……】
    【判定：三級入侵……清除程序啟動……】
    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直接在他意識中響起。
    陸鼎感到自己的思維正在被分解，記憶在被格式化，連“自我”這個概念都開始變得模糊。他就像一個掉進王水裏的普通人，正在從根源上被抹除。
    他甚至無法反抗。
    這是一種生命層級上的絕對碾壓。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瞬間，他體內那個帶他來到這個世界的“係統”，那個一直沉寂的、他以為隻是個新手引導的玩意兒，忽然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卻無比清晰的共鳴。
    不是對抗，不是反擊，而是一種……同源的呼應。
    它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他即將崩潰的意識。
    他賭上了一切。
    放棄所有抵抗，陸鼎將自己殘存的全部精神力，順著那絲微弱的共鳴，凝聚成一道最簡單、最原始的指令，狠狠地撞向了那片冰冷的數據海洋。
    那不是這個世界的語言，也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種代碼。
    那是一道源於他靈魂深處、由“係統”賦予他的、代表著終極權限的……概念。
    【格式化】
    當這個指令發出的瞬間，整個數據海洋沸騰了。
    那股冰冷的、試圖將他抹除的意誌，第一次產生了類似“驚愕”的情緒波動。
    【檢測到根指令……】
    【指令源：未知……權限等級：絕對……】
    【指令衝突……正在進行優先權判定……】
    【判定完成……絕對權限優先……】
    【正在執行指令：格式化】
    【……】
    外界。
    雷震等人眼睜睜看著陸鼎衝進門內，然後被數以百計的機器人徹底淹沒。
    絕望，籠罩了每一個人。
    “跟他們拚了！”雷震雙眼赤紅，扔掉打空了彈匣的機槍，拔出了腰間的戰刀。
    然而，就在他準備衝出去的瞬間。
    嗡——
    一聲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嗡鳴。
    時間，仿佛停滯了。
    所有機器人的動作，都在同一時刻，僵住了。
    那頭正要將利爪刺入一名隊員胸膛的機械獸，停在了半空。那台手臂化作刀輪的人形構造體，維持著劈砍的姿勢。那些從天花板垂下的金屬蜘蛛，也一動不動。
    緊接著。
    它們身上那成千上萬個血色的光點，如同被人掐滅的煙頭，一個接一個，迅速地、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噗通。
    噗通。噗通。
    失去了能量供應，那些懸掛的、攀爬的機器人，如下餃子一般，紛紛從牆壁和天花板上墜落下來，砸在地上，發出一連串沉悶的巨響。
    三秒之內。
    剛剛還喧囂如地獄的戰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絕對的，讓人心慌的死寂。
    隻剩下隊員們粗重的喘息聲，和傷員壓抑的**。
    “怎……怎麽回事？”一名隊員結結巴巴地問。
    沒人能回答他。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這滿地的鋼鐵殘骸，看著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殺戮機器，如今變成了一堆堆冰冷的廢鐵。
    雷震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連滾帶爬地衝向那扇暗金色的大門。
    門內，陸鼎靜靜地躺在那個終端平台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死去。
    而在他上方的空中，那個由無數光路構成的複雜球體，已經不再發光，變得暗淡無光。
    隻有平台終端的屏幕上，還亮著最後一行字。
    那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方正而古老的文字。
    【指令已執行：全係統格式化】
    【正在重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