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先過麵試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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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玨的眼神,狠狠紮在雲知夏身上。
他最厭煩的,便是她這副天塌下來隻會垂淚的模樣。
五年前如此,五年後,竟還是這般!
好似這天下人都虧欠了她。
“雲知夏。”
他一開口,嗓音裏的寒氣能將人凍成冰坨子。
“鬧夠了沒有?跟本王回去!”
話音未落,他粗暴地從懷裏掏出沉甸甸的錢袋,“咚”的一聲悶響,砸在旁邊小販的貨攤上。
那聲音又沉又實,震得人心尖發顫。
“別讓本王,將話說第二遍。”
那口氣,是命令,而非商量。
與喚一條不聽話的畜生無異。
雲知夏的眼圈瞬間就紅了,一層水光迅速漫上眼底,凝成將落未落的淚珠。
她就那般懸著淚,配上那張失了血色的小臉,一副被風雨欺淩過的柔弱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心生憐惜。
可她心裏,卻冷笑連連,簡直想為蕭玨這番做派擊節叫好。
對,就是這般!
繼續作,千萬別停!
你此刻姿態擺得越高,將來從雲端跌落時,才會摔得越狠,越碎!
你欠我們母子三人的,可不止這點羞辱!
她正暗自蓄力,準備擠出兩聲恰到好處的抽噎,將這出苦情戲推向極致。
誰知,雲小墨那小小的身影“噌”一下竄到她身前,將她護住。
小家夥把小胸脯一挺,仰著臉,麵無表情地望著眼前這個高大如山嶽的男人。
他有模有樣地從自己的小布包裏,掏出一塊巴掌大的黑石板,還有一根短短的白石筆。
那架勢,莊重得好似要開堂講學的鴻儒。
“這位先生。”
雲小墨開了口,聲音奶聲奶氣,但每個字都像小石子,清清楚楚地砸在寂靜的街道上。
“鑒於您有九成九的可能是我等的生父,現在,我需對您進行為父之職的資格考校。”
蕭玨的眉頭,狠狠擰成一個疙瘩。
他覺得自己定是聽錯了。
考校?
一個乳臭未幹的五歲小兒,要考校他這個權傾朝野的親王?
滑天下之大稽!
雲小墨全然不理他臉上那副“你這小兒莫非失心瘋了”的神情,自顧自地用白石筆在石板上“沙沙”書寫起來。
“考校第一項:家資財力之評。”
他頓了頓,抬眼皮掃了蕭玨一眼。
“依大乾律例,親王年俸八百兩白銀,加之宮中賞賜,您年入至多一千二百兩。”
“然,您名下城西馬場,每年修護便耗去六百兩。您私開的那處兵器坊,每年各項用度更是超過一千五百兩。”
“典型的入不敷出,常年虧空。”
雲小墨在石板上,毫不留情地畫了個大叉。
“財力評斷:不堪入目。您自身尚且難保,還想養活我們?癡人說夢。”
蕭玨的臉,已經開始發青。
這些賬目,皆是王府秘辛,這小兒,是如何知曉的?!
“考校第二項:心性涵養之評。”
雲小墨的聲音毫無波瀾,像個沒有感情的念書童子。
“從您下轎至今,共計一分三十秒。期間,您麵露不耐三十五秒,傲慢二十秒,怒意十五秒。”
“全程未見半分和顏悅色,性情暴戾,恐有家宅不寧之虞。”
“唰!”
又一個大叉被畫了上去。
“心性評斷:下下評。”
蕭玨藏在袖中的拳頭,骨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正一下一下地,似要炸開般突突直跳。
“考校第三項:為父之責。”
雲小墨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起伏,像平靜的冰麵裂開一道縫。
“五年前,我娘親身懷六甲,被貴府之人逐出府門,流落街頭,九死一生。”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和蕭玨如出一轍的鳳眼裏,此刻卻灌滿了冰冷的質問。
“請問,這五年裏,您莫非神隱天外了不成?”
“為父之責評斷:零分!”
石板上,第三個叉畫得極狠,幾乎要將石板劃穿。
雲小墨放下石板,對著蕭玨,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那姿態,就像在打發一個上門行騙的江湖郎中。
“綜上所述。”
他一字一頓地宣布最終評斷結果。
“您,不具備擔任父親一職的任何基礎條件。”
“考校未過,慢走不送。”
整條朱雀大街,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圓,跟見了鬼似的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蕭玨那張俊臉,由青轉紫,活像個打翻的調色盤。
他感覺一股血直衝天靈蓋,喉嚨裏泛起腥甜,腦子都快被這股邪火煮沸了!
奇恥大辱!
他堂堂靖王,竟被一個五歲的奶娃娃,當著滿街百姓的麵,駁得體無完膚!
他剛要發作,一道更奶聲奶氣的聲音,又輕飄飄地鑽了出來。
一直躲在雲知夏身後的雲小暖,探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怯生生地說:“娘親,這位叔叔心裏住的小人兒,正在地上打滾撒潑,不肯起來呢。”
小姑娘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小聲補了一句。
“真是稚氣。”
“噗——”人群裏,不知是哪個膽大的,第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一聲笑,像一根火柴,瞬間點燃了蕭玨這個火藥桶。
他猛地轉頭,一雙要吃人的眼睛死死瞪向雲知夏。
結果,他看到的,卻是一張寫滿“崇拜”與“心疼”的臉。
雲知夏正滿眼放光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那眼神溫柔得能掐出水來,仿佛在說:我兒真乃麒麟之才,天下無雙!
下一秒,她飛快瞥向蕭玨,臉上瞬間換上一副歉意又惶恐的表情,眼神裏全是求饒:王爺,小兒無知,您大人有大量……
這一眼,讓蕭玨積攢的所有怒火,都像一記重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
有力,卻無處可使。
他能如何?
當街與一個五歲的孩子計較?
還是去斥責一個用“我兒最棒”的眼神看著自己孩子的母親?
無論怎麽做,顏麵盡失的都隻可能是他。
一口老血,就這麽不上不下地堵在了胸口。
憋屈!
太憋屈了!
“好……很好!”
蕭玨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眼神像是要將雲知夏淩遲。
他猛地一甩袖子,轉身大步衝向轎子,背影裏滿是倉皇而逃的狼狽。
“回府!!”
那聲音,像是要把轎頂吼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