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全城失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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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知夏手一抖,血脈裏的溫度瞬間被抽幹,一股涼氣順著指尖爬上天靈蓋。
    城南。
    苦杏仁味。
    孩子在哭。
    這幾個字,像是燒紅的鐵簽,在她腦子裏來回烙燙,每一下都帶著血肉模糊的刺痛。
    牽機引,裴硯之的得意之作。他曾當著她的麵,炫耀過那毒藥半成品獨有的,苦杏仁氣味。
    裴硯之。
    失蹤的孩子。
    她“霍”地站起,身下的椅子被撞翻在地,發出一聲尖銳的刮擦。她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沉澱成死寂的鐵灰色。
    等不了。
    等官府那幫人磨磨蹭蹭批下文書,孩子們的骨頭都涼透了。
    必須立刻動手。
    雲知夏轉身衝進裏屋,衣袂帶起的風都透著股殺氣。她掀開箱籠,從最底下抽出三套顏色灰撲撲的夜行衣。
    “小墨,小暖,換衣服!”她的聲音壓得又低又沉,透著不容置喙的狠勁。
    雲小墨立刻蹲下,手腳麻利地幫妹妹掖好夜行衣的領口。
    “小暖,我去送信,你跟娘親躲在巷子口。聽見腳步聲,就學兩聲貓叫,兩聲就夠,叫多了招人煩。”
    雲小暖用力點頭,從懷裏摸出顆薄荷糖塞進他手裏。
    “哥哥,給你,跑快點。”
    雲知夏看著這一幕,心尖上最軟的那塊地方被戳了一下,隨即她看向雲小墨,語速急促地吩咐:“還記得顧叔叔留的記號?去街口那棵歪脖子柳樹下,用石子擺個三。告訴他,城南疫起,病根是杏仁。”
    看著小墨的身影躥進夜色,她腦子裏忽然閃過顧晏塵送來的卷宗裏,用朱筆圈出的那幾個字:城南貨棧可疑。
    他早就在查了……
    心口像是被攥了一下,指尖微微發麻:他會不會覺得我這是拿他的官威當令箭使?
    她甩開這絲雜念,又從袖袋裏,摸出那枚溫潤的玉佩。
    玉佩上還殘留著蕭玨的體溫,熨帖著她的掌心。他那張狂又霸道的臉浮現在眼前,心口一陣抽緊,卻又立刻被她掐斷。
    雲知夏,你是借他的力,不是念舊情!
    她指尖發力,毫不猶豫地將玉佩砸向牆角。
    “啪!”
    碎玉的聲音,在寂靜的屋裏像是一聲脆裂的哀鳴。
    至於慕容熙……
    雲知夏從藥罐裏抓了一把甘草塞進布包,扯出一個無奈的苦笑。那個隻認錢不認人的主兒,這次又得嚷嚷欠了他天大的人情。
    隻希望別把他牽扯進來,惹上裴硯之那個瘋子。
    她將布包遞給雲小墨。
    “小墨,這個,扔進對街快活林賭場後門,掛紅燈籠的那個垃圾桶裏。”
    雲小墨的眼睛在夜裏亮得驚人,他壓著嗓子,興奮地補充道:“娘親,我再添把火!就說貧民窟的亂葬崗,有人見到了一株能賣百兩銀子的還魂草!”
    雲知夏讚許地看他一眼。
    “去吧,速去速回!”
    母子二人分頭行動,身影一閃,便像墨汁滴入水中,融進了夜色裏。
    幾乎是同時。
    京兆府。
    顧晏塵正對著一堆流浪兒失蹤的卷宗,眉心擰成一個死結。
    一個皂隸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大人!歪脖子柳樹下,有信號!”
    “是三字石,旁邊還有水跡寫的兩個字……杏仁!”
    顧晏塵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出駭人的光亮。
    所有的線索,被這兩個字徹底串了起來!
    “傳令!”他的聲音裏壓著一絲激動,“借口城南鬧瘟疫,立刻封鎖所有出口!任何人不準進出!”
    “記住,隻圍不攻,別驚了裏頭的蛇!”
    另一邊,靖王府。
    暗衛莫鋒單膝跪地,掌心捧著一堆碎玉。
    “王爺,玉佩碎了。”
    “屬下查到……雲小姐帶著兩位小主子換了夜行衣,往城南方向去了。”
    蕭玨的臉瞬間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這個不要命的女人!”
    他一腳踹翻身旁的火盆,迸濺的火星燙得地毯滋滋作響。
    “她真當自己是神仙下凡?城南那種地方也敢闖!”
    他眼前幾乎已經看到她被那群亡命徒堵在暗巷裏,倔強地護著兩個孩子,渾身是血的模樣。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一窒。
    “備馬!”
    他咬著牙低吼。
    “本王今天非得親自去把她拎回來!”
    而城南最大的銷金窟,快活林賭場。
    一個關於百兩銀子還魂草的流言,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瞬間點燃了整個賭場。無數輸紅了眼的賭徒,嘶吼著,推搡著,被貪婪燒昏了頭,瘋了似的朝著貧民窟的方向湧去。
    混亂,在一瞬間被引爆。
    雲知夏帶著兩個孩子,三道影子貼著牆根,悄無聲息地滑入城南迷宮般的小巷。
    “娘親,”雲小墨壓著聲音,帶著一絲興奮,“一把火燒了他們老巢最省事!”
    雲知夏敲了下他的腦袋:“胡說,裏麵還有孩子。”
    越往裏走,空氣裏那股子混雜著絕望的酸臭味就越濃。
    雲小暖的小手冰涼,她緊緊抓著娘親的衣角,忽然停下,指著一個黑漆漆的巷口。
    “娘親,那裏……有兩個壞人的味道。”
    她學著貓叫,發出一聲又輕又細的“喵嗚”。
    巷口的兩個守衛一愣,循聲望去,隻見一隻黑貓從眼前一閃,躥上了牆頭。
    就在他們分神的刹那,雲知夏已帶著孩子,閃身進了另一條岔道。
    她回頭瞥了一眼,巷口已經空了,隻有兩道更深的影子,被無聲地拖進了黑暗裏。
    心頭一熱,是顧晏塵的人。
    他懂她。
    雲知夏心頭微動,腳下的步子卻更快了。
    跟著雲小暖的指引,他們最終在一座廢棄的貨棧前停下。
    這裏死氣沉沉,一絲光亮也無,隻有那股子濃鬱的、混著苦杏仁和腐爛東西的臭味,從門縫裏絲絲縷縷地飄出來。
    雲小暖拽了拽娘親的衣角,又湊到哥哥耳邊,用蚊子似的聲音說:“哥哥,貨棧裏孩子的味道好弱,還有甜甜的藥味——跟上次你發燒喝的安神湯一樣,他們是不是被喂了藥?”
    雲小墨立刻會意,仰頭對娘親說:“娘親,妹妹說裏麵有安神湯的味道!孩子們肯定被灌了藥,我們進去得先找解藥!”
    就是這裏。
    雲知夏的眼神,在這一刻,冷得能刮下霜來。